五更未曉早飧炊，身在朱門識為誰？

意氣大夫清廁浴，只祈後進法跟隨。

在內觀中心的志工，他們都被稱做「法工」。 

我們這一期的男眾學員，大約有二十多人，女眾學員大約有五十多人。法工有多少人？我不知道。只知道男眾有兩位「事務長」，另有一位專司打鐘敲鈴的法工。此外廚房還有數名女法工，專門煮東西，供學員膳食的。 

在六月十三日，第一天進內觀中心報到的時候，就看到這兩名事務長。一位姓徐，一位姓李。徐先生年紀較大，李先生可能只有三十歲上下，很年輕。這兩位事務長，一直陪我們到這一期結束，我很感謝他們。 

徐先生可能過去也當過事務長，做起事來，比較老練。這裏的事務長，不是在「管」學員，而是在「服事」學員。為什麼說是「服事」呢？ 

徐先生第一天就指著李事務長說：「我姓徐，他姓李，我的房間是○○號，他的房間是○○號。你們以後十天，完全不能講話，要完全神聖靜默，以便專心靜修。有什麼內觀禪修的問題，你們只能請教助理老師，彼此不能交談。有什麼生活的事情，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可以敲我們的門，都可以隨時找我們，你們只管專心禪修，不要管生活的瑣事，生活的瑣事交給我們。」 

由於關房沒有冰箱，我每天睡前要點的眼葯水須放在冰箱中保存。我第一天就找徐事務長請他幫忙。徐先生傷透腦筋，因為全中心就只有廚房有冰箱，而學員不能進廚房。我如果眼葯水放冰箱，沒有特別交待，可能不小心會被廚師清掉。因為所有的廚師都是女法工，而女法工因當志工的日數不一定，來來去去，事務長即使交待也不交待不完。 

最後徐事務長只好找年輕的李事務長來研究。他說李事務長本身是醫生，他應可以解決這個問題。我才知道原來這位看起來年輕、長相斯文的李姓事務長，還是一位醫師哩。 

此後，我每天看這兩位事務長忙進忙出的。我因皮膚較常人乾燥，平常洗完澡都有擦乳液的習慣，而我這次竟忘了帶洗澡用的乳液，想請住在台中市的甥兒幫我寄過來。 

身為學員，依規定我不能直接使用電話，還是要勞煩事務長事先向助理老師報告，再由事務長打電話連絡甥兒。結果甥兒竟然為了一支小乳液到百貨公司，買了後來回花兩個小時，親自開車送到在台中縣新社鄉的內觀中心來交給事務長，真令人感念。 

每一個人都有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由事務長包辦處理。他們永遠比學員晚睡，比學員早起，學員在禪堂靜坐，他們至少有一人也必須在禪堂陪坐，另一個人則處理其他事情。學員有問題請教助理老師，他們至少有一人，必須在旁邊聽，並加以紀錄，以備如果要勞動他們處理，他們可以馬上把事情弄妥。 

一次在禪堂，我覺得那天蚊子特別多，我在晚上課程結束走出禪堂時，隨口向還在門口的徐事務長說：「今天蚊子比較多。」 

那知隔天中午，他竟到我的關房說，我昨天的問題，他已經盡量處理了，但是還是無法把全部的蚊子趕出去，非常對不起。看他的表情，好像很難過的樣子。我隨口說說，他竟非常認真，把這些學員當作上賓，真令我對一些生活小問題不敢再多提。 

再有一次，我提早從禪堂回關房，順便上一下廁所。我發現年輕的事務長李先生，正拿著一根馬桶刷，一間一間地刷馬桶，刷完再仔細地沖水，然後再拿走馬桶旁邊的衛生紙垃圾放進大垃圾袋。在忙完廁所後，他就拿一張椅子，坐在走廊，眼睛巡視著每一間關房。我知道，他是在照顧每一個關房的衣物安全。這種情形，我看過好幾次。 

李事務長在醫院，應是一個地位崇高，人人敬重的醫生。然而在內觀中心，卻只是做打掃廁所的清潔工和把風的大樓管理員的工作。他們把我們學員所有的生活瑣碎工作都包辦了，目的是使新學員專心禪修。 

在離開中心的前一天，已經解除語禁，我趁一位女法工廚師走出廚房，順便與她聊幾句。看她談吐文雅，很可能是出身在高貴的家庭，只是來這裏當義工。我特別對她們的辛苦表示感謝。她笑著說：「在內觀中心，當學員最舒服，是被服務的。如果學員在洗澡，我們連上廁所都不行，一定要學員優先，我們不能去干擾到任何學員的坐息。因為我當過學員，曾經被服事過，所以也要來當一次法工，來服事別人。」 

在內觀中心，每天早上四點就已經敲鐘，叫醒所有學員，準備做早課。而當我起來洗臉，到廚房邊倒開水喝的時候，就聽到廚房的排油煙機隆隆啟動的聲音。早上四點多，這些女法工們，就開始準備學員六點半的豐盛早飯。這樣早起做飯，除了以前的鄉下或現在的寺廟，在都市一般家庭實在找不到。 

真是一群令人感動的志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