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路橫身究是誰？老生病死悟慈悲。

內觀苦痛緣非夢，多少前賢待法隨。 

你想體驗痛苦嗎？ 

假設你有一個機會被刑求，你在被刑求的時候，面對自己一生的清譽和想要避免身體的痛苦的強烈慾望，你將選擇什麼？無論選擇什麼，都可能會天人交戰。人性的脆弱，往往在痛苦中表露無遺。 

人有什麼機會，可以體驗在自己面對痛苦時，可能產生的種種想法？去一次內觀禪修就夠了，這是對自己的身體最無害的體驗痛苦的方式。 

面對自己的脆弱，我很羞愧。我曾經檢討自己，而且下定決心要過新的生活，然而近三個星期來，過慣平靜的生活，又往往忘記過去曾經經歷的痛苦。 

今天翻閱一下我出關後的日記，我覺得我還是把它寫下來，這就像勾踐的臥薪嘗膽一樣，至少每天不要忘記身體健康和平靜生活的可貴。 

由於六月十三日到六月二十四日，我經歷了十幾次的身體痛苦和煎熬，我嘗試先寫第一次共修，在一個小時內，身體經歷痛苦而完全不能動時的思索和念頭紛飛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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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昏暗的禪堂，天熱噪熱。我坐在禪坐的座墊上，花了兩分鐘，不斷地調整身體的姿勢，終於找出一個自己認為，應該可以坐得最久的姿勢。我開始用葛印卡老師的方法，觀察頭頂、頭皮全部，其次是臉至全身，直到腳根。在觀想中，我細細地去覺知逐一身體的每一個部位的感覺。 

由於剛開始，所有的感覺都還很粗糙。我估計我觀想一次，可能是十五分鐘左右。在觀想兩次，約已經靜坐了半個小時了。腳又麻又痛，我必須忍耐，因為這是在禪堂，在這一個小時內，依照規定，是不能動的。所有的痛苦，都要忍耐，而且以「平常心」待之，不要有逃避或縮短的念頭。 

法師高高地坐在椅子上，她正在注視著每一個人的動靜。 

痛越來越大，我已經無法再按照葛印卡老師所教的，逐一察知其他地方的感覺。我無法不注意痛的部分。因為痛的部分的感覺，蓋過其他。葛印卡老師要我們用「平常心」來觀察痛苦。也就是就像科學家在做實驗一樣，觀察、覺知痛，而不起習性反應。 

我思索，什麼是痛？我認真看它、感覺它。然而痛還是痛。我想，不知豬被殺時，嚎叫是否比這還痛？我能否不認為這是我的肉體？能否真的客觀地觀察這個痛的感覺是什麼？ 

痛的感覺，真的不是味道。我想，當年明朝的守關大將袁崇煥被明思宗凌遲，太平天國的大將翼王石達開兵敗也是被滿清朝庭凌遲。所謂凌遲，是肉一點一點地割，整整割三天才斷氣，這又是何等地痛苦。我這一點痛苦算什麼？ 

腳的酸痛還是不去。 

有人問愛因斯坦：「什麼是相對論？」愛因斯坦說：「與美女談話一小時，感覺好像只有一分鐘，坐在火爐邊，一分鐘感覺好像一個小時，這就是相對論。」腳的酸痛還是不去，經歷一分鐘，好像經歷一個小時，十分難熬。 

忍受這樣的痛苦，帶給我什麼意義？是慈悲嗎？這種痛苦我都極力要避免。我想，經歷這種痛苦後，做為法律人應十分明白，要使犯人免於被刑求、應使全世界的人免於被極權迫害的恐懼。然而我對人權的理論內涵有盡力發揮嗎？對人權的被侵害，有盡力去反對嗎？ 

做為人，應盡力使人免於戰爭、飢餓，目前全世界至少有十億人在飢餓邊緣掙扎，海珊生前對人民極權統治，人民國民所得極低，飽受戰爭之苦，然而被捕後，發現他竟有幾百億台幣的財產。阿拉法特也是如此。許多先進國家對非洲難民的援助，到最後都流到獨裁者的口袋。 

寫「人類的故事」、「聖經的故事」和「寬容」等著作聞名的房龍，一生為人類的文明、為啟迪人類的思想而努力。寫「世界文明史」、「哲學的故事」的威爾杜蘭，也是如此。康德不是說，法律哲學是一個和平的哲學，法律哲學的終極目標全世界只有一個國家嗎？他們對人類的貢獻才是真正的般若智慧。然而我有努力在實踐嗎？我有每天一步一步地做一點嗎？我沒有為人類免除痛苦而努力，是否是因為我過去沒有像今天這樣，真正地體驗到痛苦？ 

我想，輪迴是存在的嗎？如果以「前世今生」一書所述是真實的，那麼輪迴是存在的。（可參見：https://city.udn.com/v1/blog/article/article.jsp?uid=grotius6033&f_ART_ID=330635）由有瀕死經驗者所言，一個人一生最後總是要做一個完全的回顧。西元553年以前的聖經，也是相信輪迴是存在的。印度、中國的傳統觀念都相信輪迴。 

印度、中國是相信六道輪迴，而「前世今生」一書中，身為心理醫生的作者對病人催眠，竟然催出作者八十六世的記憶，他是相信人只有在人間輪迴。我也相信人類的輪迴，應是只有在人間輪迴，而不是六道輪迴。牲畜無「識」的存在，沒有自由意志，無向上提昇的機會；餓鬼無界，無機會行善。事實上，獅子也不可能不吃肉。 

既然輪迴是在人間，那麼現在怎麼可以不對這個世界作貢獻？我的子孫，就是我的來世。我對這個世界作貢獻，就是為自己的來世的美好作準備。然而當今宗教衝突、糧食短缺、核能擴散、能源不足，人類的來世怎麼過？人類除了共同的文明外，有什麼是需要關心的？ 

腳的酸麻漸漸減少了，葛印卡老師的唱頌錄音帶再度響起來。 

葛印卡老師說：「身體的變化是無常的，身體的感受，它來了又去，痛苦和快感升起又滅去，無常！無常！無常！變化！變化！變化！ 

的確，在禪堂身體的痛苦，只要站起來，走出禪堂就消失，就像夢一樣的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