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空裡的一片雲，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

                                   ──徐志摩

    代課的第一堂，從〈再別康橋〉開始。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來。我的到來，原來的老師不知道，隔壁座位的老師也不知道，那個班的孩子們更不會知道。他們只知道老師要請假三個禮拜，會有一個老師來幫他代課，三個禮拜結束之後，那個老師就會走了。

    班導師在我第一天代課之前，和我私下對談過一次，他說：「我們班的學生有點皮，如果他們不聽話，可以給他們銷卡。」

    專任老師在交接的時候告訴我：「他們如果秩序不佳，就直接送去訓導處就好。」

    終於，我走進了教室。在自我介紹到「姓氏」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幫我取好了綽號：「起立，立正，敬禮，邱寶寶好──！」

    我笑了，這是一群熱情活潑的孩子不是嗎？但是熱情不能用來應付機械式的考題，活潑也不適合留在呆板僵化的教室，所以有些孩子無法改變這個事實，乾脆放棄自己美好的特質。

    聽他們說，早自習有班際籃球比賽，可是班導師要開早會，沒辦法帶他們去觀戰、搜集情報。我想了一下，早上七點，那就由我來帶他們去吧。

    第一次，我和他們一起坐在場邊看比賽；第二次，我站在角落看他們上場比賽。強悍、專注、團結又積極，他們每一位都是我眼中的MVP，我恣意地為他們喝采！

    他們開始接納了我，認真地回答我課堂上的問題，勇於提出心中的疑惑；上課前和我分享心底的悄悄話，下課後和我一起坐在魚池邊曬太陽。

    「老師，你為什麼這麼喜歡看龜頭？」

    「你不覺得牠的樣子非常自在嗎？冷了，就上岸曬太陽；熱了，就下去游個泳，適性自在。」

    最後一堂課，孩子故作神秘不讓我走近教室，還派了一位同學陪我在教室的另一端閒聊。等我終於走近，門上竟然畫著我的Q版造型外加「珍重再見！」打開門，一串拉砲自我頭頂炸響，我慶幸，那不是板擦或水桶。桌椅都被清開了，所有的孩子都坐在地上看著我，我轉過身，黑板上寫滿了感謝與再見。

    十二吋的大蛋糕，分成三十三等份。奶油在臉上，甜蜜在心底。這是一場歡送會，我可以感覺到，他們想要好好地跟我說再見。

    悄悄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來，我就像天空裡的一片雲，也是隱約在深谷的小溪，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或者在你夢裡的耳畔響起。

    你可以記得，你可以忘記，我只希望這一次雲水的相逢，能夠永遠埋藏在我們的笑容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