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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1/18 11:12:59瀏覽3924|回應0|推薦10 | |
神通不是『道』 『應帝王』的後半部份是整篇的精華,其中講述了一段『列子』與老師『壺子』的故事; 故事中,列子雖然拜在『已經得道的壺子』門下,卻一直醉心神通。後來認識了一位算命非常精準的『季咸』,當下驚為天人為之傾倒。在跟季咸相處的期間裡,他所有的心思幾乎都完全被季咸看穿;這使得列子覺得自己就像是個透明人般的沒本事。於是漸漸地開始對老師的信心產生動搖。 終於有一天,列子把自己跟季咸在這段期間相處的情況,和他神算的本事告訴了壺子;話中不但顯示出自己仰慕季咸,並且也對壺子所傳的道法表達了失望之意。但沒想到壺子立刻指出,問題的關鍵點其實根本還是在於列子自己本身;說他連皮毛都沒學會就出去跟人較量,怎會不失敗。然後當下隨即吩咐列子邀約季咸來見,以證明他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得道高人。 後來,季咸一共陸續見了壺子四次,結果每次見到的壺子都不一樣;不但捉模不透,也完全看不懂壺子真正的境界。甚至到最後,季咸駭然發現坐在自己對面的人竟然是季咸,而自己反而變成了壺子;當場嚇得他奪門竄逃。 整段故事非常精采,尤其是描述過程中壺子所展現的四種不同境界;同時也證明得道的真正樣貌。值得大家細細體會,並且好好地深入琢磨其中所透漏的玄機。 以下是莊子 應帝王篇 後半段的原文與解譯,請慢慢品嚐其中含義。
『鄭有神巫曰季咸,知人之死生存亡,禍福壽夭,期以歲月旬日,若神。鄭人見之,皆棄而走。列子見之而心醉,歸,以告壺子,曰:「始吾以夫子之道為至矣,則又有至焉者矣。」。 壺子曰:「吾與汝既其文,未既其實。而固得道與?眾雌而無雄,而又奚卵焉!而以道與世亢,必信,夫故使人得而相汝。嘗試與來,以予示之。」。 明日,列子與之見壺子。出而謂列子曰:「嘻!子之先生死矣!弗活矣!不以旬數矣!吾見怪焉,見濕灰焉。」。 列子入,泣涕沾襟以告壺子。壺子曰:「鄉吾示之以地文,萌乎不震不止,是殆見吾杜德機也。嘗又與來。」。 明日,又與之見壺子。出而謂列子曰:「幸矣!子之先生遇我也,有瘳矣!全然有生矣!吾見其杜權矣!」。 列子入,以告壺子。壺子曰:「鄉吾示之以天壤,名實不入,而機發於踵。是殆見吾善者機也!嘗又與來。」。 明日,又與之見壺子。出而謂列子曰:「子之先生不齊,吾無得而相焉。試齊,且復相之。」。 列子入,以告壺子。壺子曰:「鄉吾示之以太沖莫勝,是殆見吾衡氣機也。 鯢桓之審為淵,止水之審為淵,流水之審為淵。淵有九名,此處三焉。嘗又與來。」。 明日,又與之見壺子。立未定,自失而走。 壺子曰:「追之!」列子追之不及。 反,以報壺子曰:「已滅矣,已失矣,吾弗及已。」。 壺子曰:「鄉吾示之以未始出吾宗。吾與之虛而委蛇,不知其誰何,因以為弟靡,因以為波流,故逃也。」。 然後列子自以為未始學而歸。三年不出,為其妻爨,食豕如食人,於事無與親。雕琢復樸。 塊然獨以其形立。紛而封哉,一以是終。』
鄭國有一個神算,名叫季咸,據說能預測別人生死存亡之期,吉凶禍福之事;他斷言某年某月某日所發生事情的精準度,有如神仙般靈驗。鄭國人都很怕被他說中自己會『早夭短壽』;所以只要遠遠地看見他迎面走來,都會立刻轉身繞道而行。 列子認識季咸之後不但非常心怡他的才華,而且沉醉於他的神通。便回去告訴壺子,說:「原本認為先生的道術『舉世無雙』;可是,我現在認識了一位道術比您更厲害的高人。」。 壺子說:「是嗎?實際情況真的是如此嗎?可是到目前為止,我只不過才傳授你一小點粗淺的『表面功夫』而已,真正的好東西還沒開始教呢。所以,在這種程度下的你,怎麼可能會弄得清楚什麼才是真正的『得道』? 如果憑你現在這麼一點點的功力就妄想『得道』,那豈不等於『跑到公鳥群裡尋找母鳥生的蛋』,怎麼可能找得到? 而且,以你現在的道行貿然跑去找人鬥法,當然一定會露餡;不但所說的話容易被人看穿,連『起心動念』都會很輕易地被人摸透。不如這樣吧,明天你把他帶過來見個面,也讓他幫我相上一相,就能見個真章。」。 第二天列子果然帶著季咸,一齊來拜訪壺子。 才只閒聊了幾句家常,季咸就起身向壺子告辭。一到了門外,季咸旋即轉過身對列子說:「唉!你的老師快死了!我看他已經沒救了,最多只能再活十天。他的精神委糜氣色很差,就像一團『濕透了的死灰』,再也無法點燃,你趕快為他準備後事吧!」。 列子送走季咸後,進屋一見到壺子,立刻放聲大哭,淚水不但濕透前胸,連後背也都沾滿了。然後就把剛才季咸所說的話,哽咽地告訴了壺子。 沒想到壺子說:「別忙!你先別急著哭,聽我說說方才的情況。我剛才顯露出來讓給他看見的,只是那『寂靜大地的原貌』,而且我沒有賦予它任何的『生機』。如今證實,他的程度恐怕最多也只能看出『關閉生機』的表面現象,根本沒看懂大地的原貌。明天,你不妨再請他過來,幫我重新面一次相。」。 第二天列子見到季咸後並沒說什麼,只是帶著他再度前來面見壺子。 這次季咸出來後,立刻用欣喜的語氣對列子說:「真幸運啊!你的老師還好是遇見了我,他有救了!今天他身上出現生命的徵兆!原本已經封閉的生機也已經開始發動了!」。 列子回到屋裡後,把季咸的話重複地說了一遍。 這次,壺子說:「剛才我只不過顯示了一種『帶有天機的土壤』給他看而已。我把一切『外在名相和物相』都拋開,絲毫不留;然後再從腳後跟昇起一股『生機』。這次,他大概以為我的情況之所以會有所改善,就只是因為這股生機吧。其他『帶天機的土壤』和『名實不入』的重點之處,他根本就沒看出來。你再請他來看一次!」。 第二天,列子又邀了季咸一起來見壺子。 這次季咸出來後,用一種很疑惑的表情說:「今天你的老師心念不定,所以我沒辦法幫他看,等改天情況穩定一點後,我再來幫他看相。」。 列子進屋,告訴了壺子。壺子說:「剛才我讓他看的,只是一種無分好壞的『太虛沖和之氣』;這次,他大概也還是無法看懂我剛才所顯示的真正狀態。 鯨魚,所逗留的深水之處叫做『淵』;而一般靜止之水所凝聚的地方,也叫做『淵』;還有,流水所匯集之處,也叫做『淵』。而『淵』,共有九種;我剛才只給他看這三種,他通通都沒看懂。這樣好了,不如你叫他明天再來一次。」。 第二天,列子又和季咸一齊來見壺子。結果季咸的腳才剛踏進門,還沒站穩;只跟壺子剛照了面,不到兩分鐘就立即奪門而逃。 壺子立刻指著列子說:「快!快去追他回來!」。 列子馬上起身,用快跑步跟著追了出去。但等到追出門外後,卻發現季咸早已逃得不見蹤影,根本不知從何追起。 他只好回屋報告壺子:「季咸跑得太快,我出去後連個影子都沒看見,根本早就不知去向。所以沒辦法追!」。 於是,壺子告訴列子:「其實,剛才顯露給他看的,是我還未『入世』時最原始的『本真』。我用『本真』跟他周旋,千變萬化;以至於讓他根本看不出,我跟他之間到底誰是『季咸』,誰才是『壺子』。完全順著他『心念』的流轉而波動,他只要一有變化,我就跟著他變,所以他被我嚇跑了。」。 聽完這話以後,列子終於明白自己原本有多麼地膚淺,完全沒學到老師的真功夫。於是向壺子告退辭別,閉門思過。他回家三年不邁出家門一步,每天幫他老婆洗衣煮飯做家事;餵豬的時候,就像伺候人一樣地認真;對任何事都不再『分別執著』親疏有別。他努力地修養自己,以求早日回復到素樸之境。 最後,他終於有如大地一般,斷絕『價值判斷』心識,內心完全平靜了下來;只剩下形體的作用。在紛紛擾擾的人間世裡,關閉一切『起心動念』;而且一直維持著,直到形體滅亡的那天都沒改變。
『無為名尸,無為謀府,無為事任,無為知主。 體盡無窮,而遊無朕。 盡其所受乎天,而無見得,亦虛而已! 至人之用心若鏡,不將不迎,應而不藏。 故能勝物而不傷。
南海之帝為儵,北海之帝為忽,中央之帝為渾沌。 儵與忽時相與遇於渾沌之地,渾沌待之甚善。 儵與忽謀報渾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竅以視聽食息,此獨無有,嘗試鑿之。」日鑿一竅,七日而渾沌死。』
結語 – 用心若鏡 不要被『虛名』綑綁,讓自己成為被『名利』牽著走的『行屍走肉』。 不要『玩心機耍手段』,讓自己變成機關算盡的『機器』。 不要被『理念與使命感』束縛,傷害了自己原本被上天所賦予的『年限與自由』。 不要因為運用智慧得到世間成就以後,反而使得原本自由的生命,被自以為是的『智慧』所主宰。 將身心融入無窮無盡的『道』,遨遊於無拘無束的世界。 完全接受上天所給予的稟賦,不要有『想得 與 欲求』之心;因為天地萬物的表像,都是由意念所創,全屬虛妄! 至人的用心,像一面『應而不求』的鏡子。凡觀照過的,任它自去不送離。對於還沒觀照的,任它自來不迎接。緣盡之後,不留痕跡;即刻忘記,不存『心錨』。 所以『至人』能夠超越『萬物的極限』,與萬物兩不互傷。
南海之王叫做『儵』,北海之王叫做『忽』,中央大地之王叫做『渾沌』。三位都已位列『仙班』之尊,擁有不死之身。 儵和忽常常相約到渾沌住的地方遊玩,而渾沌每次也都盡心地款待。 有一天,儵與忽為了回報渾沌的善意,就商量:「人有『七竅』,能看,能聽,能吃,也能呼吸。但唯獨渾沌連一竅都沒有,不如我們幫祂開竅!」。 於是『儵與忽』每天幫渾沌鑿竅,七天後雖然七竅全開,沒想到渾沌卻死了。(眼、耳、鼻、舌、身、意,六識全部遭受嚴重汙染而死。) *不要以為圖上的球正在轉動,其實是你的心念在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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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