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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 仙 – 駢姆 – 行道者不以外物傷性 1
2016/02/26 02:53:09瀏覽1260|回應0|推薦18

齊物論的申論

    莊子 駢姆篇 裡面的論述,可以把它看成是 齊物論篇『天府』及『葆光』小段的延伸討論。它敘述天下間一切異於常態的事物,都只是萬物各自承受上天不同稟賦而導致的現象;以平常之心去看待即可;不必追捧或嫌棄。

要用平常心去對待萬物,如此可以保持在『道』的常軌;亦不至於因內心牽動外物,而損傷自己原有的性德。

以下是莊子 駢姆篇 原文與解譯,請慢慢體會其中含義。

 

『駢拇枝指,出乎性哉;而侈於德。

附贅縣疣,出乎形哉;而侈於性。

多方乎仁義而用之者,列於五藏哉;而非道德之正也。

是故駢於足者,連無用之肉也;枝於手者,樹無用之指也;駢枝於五藏之情者,淫僻於仁義之行,而多方於聰明之用也。

 

是故駢於明者,亂五色,淫文章,青黃黼黻之煌煌非乎?而離朱是已!

多於聰者,亂五聲,淫六律,金石絲竹黃鐘大呂之聲非乎?而師曠是已!

枝於仁者,擢德塞性以收名聲,使天下簧鼓以奉不及之法非乎?而曾、史是已。

駢於辯者,纍瓦結繩竄句棰辭,遊心於堅白同異之閒,而敝跬譽無用之言非乎?而楊、墨是已。

故此皆多駢旁枝之道,非天下之至正也。』

 

駢拇,腳上的大拇趾與食趾相連;枝指,手上的拇指旁邊多生出來的指頭。駢拇和枝指的出現,都出自於天性使然;並非一般正常的現象。

當人們上了年紀,身上或多或少都會出現一些肉瘤贅肉,而它們的出現則是源自於形體後來的變化;並非當初產生形體的天性使然。

至於那些千方百計推行仁義的那些人,刻意地把『仁義』比擬得有如人們體內的五臟,好像沒有仁義就無法生存於世一般;其實都違背了『道』的真義。

雖然腳趾相駢,只是毫無作用的相連而已;而手上多出一根手指,也只是長了個沒有功能的指頭。但是如果刻意把『仁義』牽強附會地跟五臟扯在一塊,那也只不過是扭曲了仁義;並且過分地運用『人為』的聰明計謀而已。

 

所以,對於那些『眼力』比常人好的人而言,只不過是運用天賦去攪亂常人對於色彩的標準,扭曲了世人原來認知觀點;你看那些聞名於世極少數的『刺繡』和『畫作』不就是如此嗎?譬如像『離朱』『梵谷』,都是這一類人。

對於那些天賦就比常人『耳力好』的人而言,只不過是運用天賦去攪亂常人對於聲樂的標準,扭曲了世人原來熟悉音律;你看那些驚豔於世的『樂譜』不就是如此嗎?譬如像『師曠』『貝多芬』,都是這樣一類的人。

再看那些天生就比常人『更有愛心』的人,他們刻意壓抑本性,做著與眾不同的行為,以博取名聲;好讓天下人敲鑼打鼓地推廣遵行一些常人根本做不到的禮法,不是嗎?譬如像『曾參』或『史魚』,就是這一類人。

對於那些天生口才就比常人好的人而言,他們刻意編造華麗的詞藻和冠冕堂皇的言論,周旋在不同見解的是非對錯之間;而且用一些對社會毫無實質助益的言辭辯論。其目的也只不過是為了博取『名嘴』封號,不是嗎?好比『楊朱』或『墨翟』,就是這一類人。

以上所舉的例子其實都是多餘,而且違反一般常理;並不符合天下間真正的至理正道。

 

『彼至正者,不失其性命之情。故合者不為駢,而枝者不為岐;長者不為有餘,短者不為不足。

是故鳧脛雖短,續之則憂;鶴脛雖長,斷之則悲。

故性長非所斷,性短非所續,無所去憂也。

意仁義其非人情乎!彼仁人何其多憂也?

 

且夫駢於拇者,決之則泣;枝於手者,齕之則啼。二者,或有餘於數,或不足於數,其於憂一也。

今世之仁人,蒿目而憂世之患;不仁之人,決性命之情而饕貴富。

故曰仁義其非人情乎!自三代以下者,天下何其囂囂也?

 

且夫待鉤繩規矩而正者,是削其性也;

待纆索膠漆而固者,是侵其德者也;

屈折禮樂,呴俞仁義,以慰天下之心者,此失其常然也。

天下有常然,常然者,曲者不以鉤,直者不以繩,圓者不以規,方者不以矩,附離不以膠漆,約束不以纆索。

故天下誘然皆生,而不知其所以生;同焉皆得,而不知其所以得。故古今不二,不可虧也。

則仁義又奚連連如膠漆纆索而遊乎道德之間為哉!使天下惑也!』

 

所謂『守住天下間真正的至理正道』。就是不要被那些異於常態的天賦表現所迷惑,以至於違反自己性命本真。應該把連在一起的駢母視若平常;對於多長出來的枝指,也不覺得奇怪。多的,不是有餘;少的,也並非不足;都是各自的天性。

你看那鴨腿雖短,但若接長了,就會煩惱得不知如何走路。鶴腳雖長,但若截短了,也一樣會煩惱得不知如何步行。

所以天賦給牠長的,就讓牠長;短的,就順著牠短;根本不須我們多事。

再說,那些刻意推行的『仁義』,本來就並非天性所生;所以我實在想不通,世上那些號稱『仁者』的人,他們為何表現得如此地『多愁善感』?

 

況且,如果硬生生地把相連的駢姆割開,一定會痛得哭泣;把多生的枝指強制割除,也一樣會痛得哀嚎;其實又何必多此一舉呢!這還不就是沒事找事,自尋煩惱罷了。

如今,世上號稱的那些『仁者』;動不動就皺起眉頭憂國憂民。而那些被人批評為『不仁』的壞蛋,也都乾脆毫無忌憚地拚了性命去累積財富;攫取不義之財。

所以說,仁義根本就不是人們本來的天性;只是不曉得自從夏商周的時代至今,為什麼天下會有這麼多人要在那邊自尋煩惱地沒事找事呢?

 

何況,人如果要靠法治規矩來矯正言行;那必然會損壞其本性。如果要靠字句合約才能穩固信譽,那等於喪失了天生之德。

如果必須刻意用禮樂來教人彎躬屈膝,用仁義來要求言行一致,才能讓天下人覺得放心;這更是違反了上天賦予的自然本性。

天下萬物都原本有其自性本然;這個『自然天性』與『本當如此』是指,應該彎曲的東西本不需用『鉤』就自然會彎曲;應該直的東西,不必用『繩』就自然拉直;應該圓的,不必靠『規』就能自然劃圓;該形成方的,不需用『矩』就能成方;自然會貼合的,不用膠漆就會沾黏;該收緊的,不必繩索就會自動約束。

所以這就是我們見到天下萬物欣然生長,卻不需去探究它們生長的原因;見到萬物欣然自得,也不需去知曉為何會自得。自古至今這個道理都一樣,不可改變動搖。

因此,我們何必要被『世間制定的仁義』約束?而且遭到『人為設定的道德』所綑綁?這些事情,實在讓天下間所有明智之人大惑不解啊!

 

『夫小惑易方,大惑易性,何以知其然邪?

有虞氏招仁義以撓天下也,天下莫不奔命於仁義,是非以仁義易其性與?

故嘗試論之,自三代以下者,天下莫不以物易其性矣!

小人則以身殉利;士則以身殉名;大夫則以身殉家;聖人則以身殉天下。

故此數子者,事業不同,名聲異號,其於傷性以身為殉,一也。臧與穀,二人相與牧羊,而俱亡其羊。問臧奚事,則挾筴讀書;問穀奚事,則博塞以遊,二人者,事業不同,其於亡羊均也。

伯夷死名於首陽之下,盜跖死利於東陵之上,二人者,所死不同,其於殘生傷性均也。奚必伯夷之是而盜跖之非乎?

天下盡殉也。彼其所殉仁義也,則俗謂之君子;其所殉貨財也,則俗謂之小人。其殉一也,則有君子焉,有小人焉。若其殘生損性,則盜跖亦伯夷已,又惡取君子小人於其間哉!

 

通常,小迷惑會讓人亂了方向;而大迷惑則會讓人失去了本性。也許大家會問,為何我知道這其中的道理呢?

因為,我可以用有虞氏的作法來跟你做個探討。自從當年虞舜制定了仁義,並且用以治理天下之後,結果搞得全天下人都必須刻意去遵守這些人為制定的規範。這不就等於是虞舜用了他自己心中主觀認定的仁義,刻意去改變了『天下人原來擁有各自不同的本性』嗎?

然後再繼續說說他對後世所衍生的影響。就從夏商周以後,你看整個天下國君,有哪個不是抄襲虞舜的做法?他們都為了方便於統治國家,而設計了各種規章制度去扭轉人們本性!

搞到最後,小老百姓往往為了追求自身利益而犧牲生命;讀書人則為了貪求名聲犧牲生命;而那些封地大夫則是為了整個家族的權勢而犧牲生命;甚至還有一些『聖人』,自稱為了拯救天下也輕易地犧牲自己生命。

前面所說的這些人,雖然他們身分、地位、權勢、胸襟格局都不相同,但是違反人類生存天性,追求本性之外的欲望,卻完全相同。這好比,臧與穀二人結伴牧羊,結果兩人所放牧的羊群都逃走了。問臧在牧羊的時候在幹什麼,臧說當時在讀書;再問穀,結果是跑去賭錢。臧與穀二人雖然在牧羊時的行為不同,但是『丟失了羊的下場』和『違反原本該盡的職責』卻相同。

所以說,賢人『伯夷』為了維護名聲死於首陽山下;惡人『盜跖』為了掠奪利益而被圍殺在東菱山上;這二個人,雖然死因不同,但都是為了外物而損害自己性命,同時也違反了天賦萬物欣欣向榮的『生存』本性。因此世人又何必讚揚伯夷,否定盜跖呢?

天下的人都會死。只是,如今我們卻把那些為了『仁義』而死的人,稱作『君子』;而將那些為了『財貨』而死的人,稱為『小人』。其實他們何嘗不都一樣是為了外物而失去性命,哪裡還會有君子與小人的差別。就『殘害自己性命』和『違反萬物生存本性』而言,『伯夷』與『盜跖』根本也都一樣,沒有君子或小人之差。

 

  且夫屬其性乎仁義者,雖通如曾、史,非吾所謂臧也;

屬其性於五味,雖通如俞兒,非吾所謂甘也;

屬其性乎五聲,雖通如師曠,非吾所謂聰也;

屬其性乎五色,雖通如離朱,非吾所謂明也。

吾所謂臧者,非仁義之謂也,臧於其德而已矣;

吾所謂臧者,非所謂仁義之謂也,任其性命之情而已矣;

吾所謂聰者,非謂其聞彼也,自聞而已矣;

吾所謂明者,非謂其見彼也,自見而已矣。

夫不自見而見彼,不自得而得彼者;是得人之得而不自得其得者也;適人之適而不自適其適者也。

夫適人之適而不自適其適,雖盜跖與伯夷,是同為淫僻也。

余愧乎道德,是以上不敢為仁義之操,而下不敢為淫僻之行也。』

 

結語

    如果扭曲自己本性而轉向人為制定的仁義;就算通達得有如『曾參』『史魚』這樣的賢人,我也把他視同『應當本分看羊』結果卻『跑去讀書』的臧,認為此人不值得被稱讚。

    如果耗神傷命地學習烹飪,即使如同『俞兒』(齊國當代名廚)一般地厲害;我也不覺得『好』。

    如果耗神傷命地去學音樂,即使如同『師曠』一般地高明;我也不覺得『聰』。

    如果耗神傷命地去學美術,即使如同『離朱』一般地高明;我也不覺得『明』。

我認為,像『臧』『曾參』『史魚』他們這一些人,根本不必再另外追求仁義,他們只需保有天賦之德就夠了。

    我認為像『臧』『曾參』『史魚』這一類人,也不需另外再追求所謂『人為的仁義』,他們只需遵循原本天賦的本性就夠了。

    我認為的『聰』,不是為了別人的聽見,而是足夠讓自己聽見即可。

    我認為的『明』,也不是為了別人的看見,而是足夠讓自己看見即可。

    只顧著讓別人看清楚一切,卻看不清自己;只顧著照顧別人所想獲得的,卻看不清自己應該自得的;那都是『有為』而且『刻意』地讓別人得其所得,卻喪失了自得的天性。也可以說,這是『刻意』地照顧別人的生存,卻失去了自己生存本質(本職)

    如果欲求那些『人為』的外物,而殘害自己原本生存本性;那麼不論是盜跖或者伯夷,都不足以可取。

    因此,我自認我的『道德標準』並不符合人世間普世觀點;所以,在上而言我不會遵從那些世間所謂的仁義;但是在下而言,我天賦的慈心也不敢讓自己做出任何危害別人的行為。

 

 

伴霞樓主 

於 新北市 新店碧潭 2016/02/26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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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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