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大陸的冤大頭經濟學

2012年初春，這是我第二次1個人吃小肥羊，在中國大陸南方所謂的花園城市、文明城市，我稱之為夏天的門的島─廈門。

也許有人還不知道小肥羊是什麼？在此簡單做個介紹。小肥羊是中國大陸一間很大的連鎖餐飲集團，68種中藥跟香料調味湯底的火鍋(台灣的天香回味火鍋據說是由小肥羊授權學來的湯底)，以及高品質的羊肉片，是它的主要賣點。小肥羊在全球有超過700家分店，包括中國大陸、澳門、香港及美國、加拿大和日本。然而，即使在大陸上生意紅火到不行，厲害如小肥羊的餐廳來到台灣也不一定能生存。臺北市松江路曾經開過小肥羊加盟店但已結束營業，箇中原因以後我再寫一篇來探討。小肥羊於2006年在香港掛牌上市，入選中國最有價值品牌500強。2012年2月旗下擁有肯德基、必勝客的美國百勝集團以每股6.5港幣的價格收購了小肥羊，讓小肥羊下市。

我為什麼要1個人去吃小肥羊，原因有三：

第一、下午去廈門金榜公園的山上走了一圈，肚子很餓，想好好的吃一頓。

第二、我只有一個人，臨時找不到人一起吃飯。

第三、小肥羊是我在廈門吃來吃去，極少數性價比佳，確定不會中地雷的餐廳。

說來說去，第三點才是重點。只怪身為台灣人被多元化高水準又平價的美食給寵壞了。上餐廳吃飯，習慣性對食材挑剔、對口味挑剔、對菜單設計挑剔、對擺盤挑剔、對桌椅跟裝潢挑剔、挑剔接訂位電話的口氣夠不夠親切？挑剔服務生的笑容夠不夠真實？挑剔廚師長的夠不夠帥？

老兄，你中資本主義的毒太深了吧！這裡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福建省的廈門市耶，是共產黨一黨專政的社會主義國家耶。什麼市場經濟學、社會學那些都是西方國家資本主義的錯誤思想，來到這裡都要重新學習，知道嗎？上餐廳吃飯還談什麼性價比？真是搞不清楚狀況！

沒錯，隨著改革開放後的快速經濟發展，中國大陸社會出現一種冤大頭經濟學，掌握這門技巧，就可以無往不利賺大錢。冤大頭經濟學現在方興未艾、火熱又時尚。我們看到一瓶幾仟元的酒鬼、五糧液根本不算什麼。一瓶茅臺酒在杭州拍出145.6萬的高價，隨後貴州茅臺酒廠不遑多讓，拍出了歷史天價一瓶890萬。姑且不論這種拍賣會上只有一瓶的炒作行為，更不顧已經議論紛紛輿論大譁的時刻(老兄，談什麼"輿論"，又是資本主義社會那一套！)，來談談市面上通路上買得到的酒。就在前幾天，2012年3月17日，瀘州老窖在北京高調宣佈，推出一款VIP頂級奢侈高端定制白酒，每瓶售價33萬6666元人民幣。瀘州老窖直接表示，這“不僅刷新了中國高端定制白酒的單價紀錄，更掀開了中國高端白酒進軍世界奢侈品牌行列的嶄新一頁”。

再次證明共產主義國家的"高效率"。頂級、奢侈、高端的名牌是直接宣佈就達成的。不需要多年經營品牌，不需要從消費者體驗中去證明，不需要專家或意見領袖的客觀評鑑，更不需要市場銷售額的考驗。因為我敢保證，這一款33萬天價的酒，買的人肯定不少，新聞越報導，越罵它奢侈誇富，嘿嘿，大家更是爭相搶購。

想想看，你今天要送禮，不論什麼目的，想要讓人倍受重視、倍感尊榮，送什麼最合適？送這種全國知名，又貴的嚇死人的酒，豈不代表誠意最大？請客吃飯，開一瓶33萬人民幣的酒來喝，那多麼有面子啊！你說貴？33萬哪裡貴，真要送禮時連寶馬、奔馳甚至1棟樓房都在送了，33萬算什麼！我相信其他酒廠立馬會起而傚尤，一瓶66萬，99萬的酒很快會推出上市。

什麼？會把一年賺不到3萬元人民幣(中國大陸的人均年所得約是31960人民幣)的窮人們給氣死？WHO CARES！這裡是中國大陸耶，WHO CARES！

不只名酒，還有茶葉。武夷山的金駿眉銀駿眉炒到一斤3萬元，一個普洱茶餅1萬元。許多人還是趨之若鶩。

冤大頭經濟學就是這樣，在廈門也處處可見。去裝潢高檔有水晶吊燈的XX豆撈餐廳，在松香黃玉的古董餐桌上吃火鍋。十分鐘後也沒人來招呼點菜，對著服務員叫服務員！服務員！得到的只是白眼一瞄，轉頭繼續去做他的事。五個人花了700多人民幣卻只吃到兩小盤肉、豆腐豆皮丸子菇類，吃都吃不飽。重點是，這家餐廳生意還真好，客人絡繹不絕，門口還有人在排隊。

XX豆撈，厲害！這就是冤大頭經濟學。

廈門大學對面新開幕的土耳其餐廳。裝潢普通像一般的咖啡廳。各式套餐都是108人民幣一份，說是套餐其實只有小小的一個盤子，裡面是幾片烤肉跟一點點番茄跟高麗菜絲，以及小竹籃盛上冷的長棍麵包切片。沒有飲料沒有沙拉也沒有甜點，麵包也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沾塗。如果口渴的話，它供應罐裝可口可樂一罐25元人民幣不給冰塊(外面商店賣2.5元)，天價程度直逼五星飯店，簡直把客人當冤大頭。重點是，這家餐廳生意還真好，客人絡繹不絕。

TXXX土耳其餐廳，宰客夠狠，這就是氣死人的冤大頭經濟學。

廈門最知名號稱很高檔的本地海鮮大酒店─X麗海鮮。一桌吃下來不含酒錢花了2300多元人民幣，讓我留下印象的是長長的走廊、厚軟的地毯，服務員排隊迎接，還有重達百公斤的大型水晶吊燈，漂亮的白瓷餐具跟筷架，包廂內的豪華沙發。吃到些什麼卻完全說不上來，每人只吃到一片叉燒肉，一片台灣香腸，2片清湯燒芥菜膽，一碗水煮魚跟一碗雞湯，就這樣。其他幾道菜簡直說出來是污辱了那些漂亮的裝潢。基隆的海龍珠或昱帝嶺一桌3500元台幣的菜都比他好上三倍。再說X麗海鮮的服務，價錢是小肥羊的十倍，服務員的水準卻比小肥羊還差。重點是，這家餐廳生意還真好，公司尾牙，招待賓客等等客人絡繹不絕。好日子時還得搶先訂位。

X麗海鮮，純粹吃裝潢吃排場，想吃好料的，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沒份量，沒有人要請你去吃一桌1萬元人民幣的海鮮，這就是標準的冤大頭經濟學。

類似的例不勝枚舉。超爛的服務，難吃又貴的餐廳，為什麼生意還是那麼好？我想破頭之後終於明白，可能是大陸上有錢人太多，可選擇可比較的好餐廳太少。一般人其實是不會去這些地雷餐廳吃飯的，會去吃的人不是太有錢無所謂，就是三公消費。只有我們這種亂闖、走不知路、又自認美食追尋者的天真台灣人，才會頻頻踩中地雷。

什麼是三公消費？

冤大頭經濟的形成，有很大一部份原因是請客文化。中國人愛面子，一個月賺4000元要請人去吃一桌2000元的筵席？當然不是。很多人送禮，請客是不需要自己花錢的。這種風氣就是所謂的三公消費。所謂三公是指財政撥款開支的出國(境）經費、車輛購置及運行費、公務接待費等三種公務支出，合計每年全中國共支出900多億人民幣在三公消費上。既然是吃公家的，花公家的，有誰會客氣？有誰會小氣？輸人不輸陣，官場文化中越敢花錢，就代表你越吃得開。因此一堆講究排場講究面子，沒有裡子品質低劣的冤大頭消費就出現了。官商之間禮尚往來，你吃我吃你花我花，總之自己不要當那個最後買單的冤大頭就好！在共產黨領政的社會主義國家裡，這是一場沒有輸家的遊戲（除了我們這些走不知路的台灣人以外），沒有人當冤大頭，最後買單的是政府。而在中國大陸，政府不是人民的代表，人民並不會因此而生氣。由此可見如前所述，冤大頭經濟學現在正方興為艾、火熱又時尚，如果好好運用絕對可以賺錢發大財。

冤大頭經濟無恐不入，連金融界也不例外，甚至更貪婪。姑且不談黑暗的放款問題，就談一般小市民的存提款轉帳等行為。中國大陸的銀行真的是很敢賺，肆無忌憚焉。中國工商銀行是中國最大的銀行，據說也是2009全世界賺最多的一間銀行。我在福州的中國工商銀行的ATM提款機，進行領錢跟轉帳。從中國工商銀行戶頭ATM轉帳轉至同樣是中國工商銀行的帳戶，竟然收我54元人民幣的手續費，足足是台灣的14倍。領個錢竟然收我10元人民幣的手續費，是台灣的7.5倍。只因為我開戶的銀行在廈門，而操作的提款機在福州。天啊！我甚至沒有離開福建省呢，銀行界的貪婪可見一斑。

冤大頭經濟學還反應在全中國大陸觀光旅遊區的門票上。西方的市場經濟理論說，需求大於供給價格就會上揚。這一點中國大陸跟西方世界倒是沒有歧異。全中國大陸旅遊觀光區的門票都出現越多人去，票價越貴的現象，而且貴的離譜。泉州市區的清源山，一個比臺北象山的風景還要遜的小山，門票50元。鼓浪嶼上的日光岩，一個小山丘上的石頭，門票要60 元。東山島─比野柳還遜的海岸線，60元。如果是大一點的景區則一定是百元以上。武夷山140元，海南島一個比木柵動物園還不如，號稱熱帶雨林的小山丘，門票175元。全都是莫名其妙的貴，遊客越多越貴。

最近某些地方出現一種論調，打算把票價再提高，叫做以價制量。真是把冤大頭經濟學發揮的淋漓盡致。每年到廈門旅遊的人數超過4000萬人次。從廈門輪渡碼頭搭渡輪去鼓浪嶼只要8元，回程不用錢。最近官方打算一口氣提高船票至150元，提高到18.75倍。這真是令我佩服到五體投地再豎起四隻大拇指！這些人為了賺錢真的是太有腦筋太有膽子了。官方說法是，因為每天要搭渡輪去鼓浪嶼的人太多，太擠。所以採用以量制價的方式，提高到150元是把島上自費參觀的鋼琴博物館、菽莊花園跟日光岩等等的門票都包含進去，一票到底。只不過，天知道那些自費參觀的地方每100名上島的遊客有沒有1個人會去買票參觀？天知道那些自費參觀的景點，能負荷的了上島的每一個人嗎？天知道去鼓浪嶼的船太擠，就不能多增加一些船班嗎？天知道每年4000多萬遊廈觀光客中，假設有2000萬人上鼓浪嶼，票價漲到150元後增加的28億多人民幣，這些錢跑去了哪裡？有多少錢會拿來改善廈門或鼓浪嶼的觀光水準？公共廁所可以不要那麼臭嗎？鼓浪嶼的海鮮餐廳可以不要再一頓飯宰客1萬3仟元呢？

歡迎轉載或引用，但請註明出處。2012.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