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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4/30 13:59:33瀏覽834|回應0|推薦6 | |
刊載於 2017/04/30 07:47:32 聯合報 然而蘇東坡又是一個非常獨特的生命體,他既屬於社會成員,又往往抽離於社會之外,因而展現出熠熠發光的文人丰采。曾經有個販賣扇子的人,遇到陰雨連綿,使得扇子霉壞了賣不出去,因此他積欠下來的債務也無法償清。蘇軾於是在他的霉扇子上開心地揮毫起來。我們可以想見,這批扇子一出府衙,便讓人搶購一空,登時解決了這個小商人的財務危機。這是蘇軾於杭州刺史任內著名的「畫扇判案」。其風流瀟灑的即興創作姿態,豪邁不拘小節的性格形象,以及旁人學不來的判案手法,直令我們頻頻回眸!
不過他的為官處事姿態絕不僅此一種樣貌。當他坐鎮徐州的時候,黃河在濮陽決口,洪水漫流無際,節節高漲,眼看就要淹進城裡來了。蘇軾便親自指揮軍民築堤抗洪,他每天短衣草履,堅持「吾在是,水決不能敗城」,並且連續數月「廬於城上,過家不入」,終於保全了滿城百姓的身家性命。在風雨泥濘的艱苦歲月之後,洪水退去,人們驚魂未定,蘇軾卻又早一步感受到春暖花開,他又雅興大作,吟風詠月起來,並修築一座黃樓,以暢其文人襟懷。
除此之外,他也是個風流的狎客。有個令人嘆息的故事說道:蘇軾被貶黃州時,某位朋友來送行,他看到了蘇軾的侍妾春娘,一見傾心,想用一匹好馬和蘇軾交換,蘇軾答應得爽快。那位朋友為此口占一絕:「不惜霜毛雨雪蹄,等閑分付贖娥眉,雖無金勤嘶明月,卻有佳人捧玉卮。」而蘇軾也當場回贈一首:「春娘此去太匆匆,不敢啼嘆懊恨中。只為山行多險陰,故將紅粉換追風。」然而春娘的自尊心卻因此受到嚴重的打擊!她痛惜自己被蘇軾所拋棄,當場羞憤撞樹而死。
蘇軾對於春娘如此冷感而絕情,卻又對於元配王弗和晚年的侍妾朝雲,情深意濃。為王弗寫下「十年生死兩茫茫」,他傾訴自己即使在夢裡,也只是寂寞與淒涼;因朝雲而痛哭:「傷心一念償前債」,又是如何地暗自痛悼命運的無情!
我們對於蘇東坡一直很喜愛,愛他的詩詞,愛他的繪畫,愛他的生活方式,更傾慕他的豁達胸襟。然而我們也很好奇,想知道像他這樣的一個人,幾經宦海浮沉,跌宕顛仆,那是怎樣的令人難以忍受的經歷?而在這樣不平靜的一生中,他是否也曾經意志軟弱?是否也曾感覺受傷?是否也會獨自垂淚?是否懊悔?是否自責?是否痛不欲生?……就為了這不平的世事與多變的時局。而這些疑惑,已在新戲《定風波》裡,得到了新的詮釋。
國光劇團與趨勢教育基金會,在今年五月分為我們所仰慕的一代文人,譜寫了這齣京、崑合演的大戲。劇中主要人物的安排與各幕場景,很使人耳目一新!在月色朦朧,江流不息之間,蘇軾與艄公、洞簫客三人相對而坐,生命究竟有惑無惑,個人此時體會不同。艄公靜默、洞簫客慍怒,而蘇軾卻大笑!
在這場序幕之後,蘇軾歷經了大風大浪,喪妻亡子、親人謝世,官場上更是波濤洶湧,轉瞬間風雲變色。他原本喜愛作詩,援筆成章,卻在烏台詩案日夜逼供的摧殘下,幾乎死在牢裡,而終究不得不低頭認罪,他自稱不復作詩,也不敢再作詩。於是他在東坡築起雪堂,燉煮豬肉,見到摯友王定國自嶺南歸來,藉著琥珀光燦的春釀一杯,酬謝知己。東坡在陶淵明式的生活裡,遙想當年,顧盼生輝,筆頭千言,而今只求心安,因為「此心安處,即是吾鄉」。
到了劇終時刻,洞簫客自謂前來解惑,他問蘇軾:「這些苦痛,何以自寬?何以解此須臾之悲?」這時艄公轉平靜為激動,大呼:「蠢問題!本來就沒有答案!」然而蘇軾卻默然無語了。人們期盼一代文豪再開金口,及至蘇軾再度開口,卻也沒有別的話說,我們只聽見彷彿不絕於耳的呢喃:夫人、朝雲、子由,我的兒子啊……
蘇東坡縱浪大化,無喜亦無懼,人生至此,有惑無惑,都該忘懷了。
●國光劇團《定風波》5月12日至14日在台中國家歌劇院演出,購票請上兩廳院售票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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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文學賞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