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羅威戈後來……沒有找你麻煩嗎？」林怡蓉問。

「那就說來話長了，總之我們搞走私賣毒品的，哪一天不是陰來陰去？反正羅威戈現在活得好好的，我也活得好好的，丁丁這個老傢伙看來也不錯，這樣就夠了。」魔王說。

丁老頭倒是沒說話，又跑去煮咖啡。

「所以你是回來看丁丁的嗎？」林怡蓉說。

「大馬士格去年死了，……不是我殺的，可別誤會，他心臟病死的。」魔王說，「我接了老大的位子，所以這次特地回來看看老朋友，也看看台灣現在變成什麼樣子。」

當天我們又留在丁老頭那吃晚飯，魔王也留了下來，他打發掉外頭的保鏢，說今晚不走了，要住在丁老頭這兒。

晚餐我們四個人吃得很愉快，魔王和丁老頭盡聊一些當兵的糗事，或是對台灣的政治大發議論，對於哥倫比亞的事情反而隻字不提，他們之間似乎有種默契，那段過去是另一個世界發生的事，說得再多，也沒什麼太大的意義。

魔王特地帶了酒來，兩個老頭都喝得醉醺醺的，你一言我一語，鬧得不亦樂乎。我挺喜歡這種感覺，看著比自己大上半個世紀的老人坐在一起把酒言歡，而兩人又曾經是共同出生入死的朋友，那種永恆續存的革命情感，讓人看了也替他們開心。

眾人隨意聊了一陣，終於陷入片刻的沈默。

「老傢伙，錢……還夠不夠用？」魔王說。

「操你個蛋！那些錢我用到進棺材都還夠。」丁老頭罵。

「那就好。」魔王說，丟了一袋背包給丁老頭。「一點點，六百萬而已，老人痴呆的時候給自己找家安養院。」

丁老頭甩了回去，「不需要，帶走，我夠用。」

魔王只是笑笑，又喝酒，也不再多提。

九點多，本來我和林怡蓉都想走了，窗外忽然一陣喧囂，是車子聚集的引擎聲。

隨後門口電鈴開始急促的響著。

「怎麼回事？」丁老頭皺著眉，起身要去應門。

魔王制止了他，「不大對勁。」隨後輕飄飄的探了出去，他矮身到水泥圍牆下方，右手抓住圍牆，直上直下的把自己拉了上去，朝外頭瞟了一眼，又輕輕的走了回來。

電鈴再度響起。

「很多小兄弟，至少三十人，都帶傢伙，看起來好兇。」魔王笑笑的對丁丁說，「不是衝著你來的吧？」

「我又沒在混，怎麼可能？」丁老頭搖搖頭。

「是找我的。」我說，我大概知道怎麼回事。

林怡蓉也知道了，她緊張的望著我：「怎麼辦，一定是他們。」

「怎樣？」丁老頭問，隨即也想起來。「喔，天殺盟。」

「天殺盟？」魔王疑惑。

「沒什麼，搞毒品的混混，王小弟不讓他們賣，起了幾次衝突，不知怎麼會找上我這裡。」丁老頭說。

「我去解決，沒想到會打擾到你們。」我說，正義使者的病又發作了。

「去個屁！」丁老頭說，「讓專業的來。」

門外已經開始傳來叫囂與恫嚇的話語，都在叫我滾出去，果然是天殺盟沒錯。

魔王嘿嘿的笑了，猙獰的臉看起來怪邪惡的，「有傢伙嗎？」

丁老頭往廚房抽屜裡翻了翻，「只有一把，換帖用的，有十二發。」

是那把金鎗，丁老頭寓言故事裡的金鎗，魔王的金鎗，永遠上膛一發的金鎗。

它真的存在，而且就沈沈的躺在丁老頭的手裡。

「無所謂，你拿著，那些小兄弟有帶，我自己搶一支。」魔王說。

紅色木門「碰」的大響，垮了下來，天殺盟的人緩緩走了進來。

面目可憎的三十多人，有帶刀的，也有人帶槍，看來是天殺盟老大帶著全家大小一起出籠了。上次被我打到該去整型的刺青平頭赫然在列，他滿臉包著繃帶，脖子上還架著固定器。

「幹他媽的王左威，你給我出來！」刺青平頭對著屋子裡大吼。 

丁老頭和魔王緩步要往外走去。

「妳留在這裡，躲到廚房去。」我對林怡蓉說，她緊張得快哭了。

「你，也留下來。」丁老頭用命令的語氣對我說。

「這是我的事，我當然要去。」我說。

「留－下－來。」丁老頭說，聲音傳出讓人不寒而慄的強烈殺氣。

他們是玩真的。

出去，是去殺人。

我站在當場，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兩人走出去，無法移動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