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的世界】

彭顯惠 以書香連結土地

文／陳姵穎

　「來農村是既痛苦又快樂。」戲謔地補上「有點像毒品」註腳的彭顯惠朗聲大笑；她是宜蘭員山鄉深溝村書店「小間書菜」的主人，也是近期在地報導社「田文社」臉書上火紅的連載──「第一次種菜就失敗」的主角。

島內移民 棄業種田開書店

　四年前，厭倦了朝九晚六的上班族生活，彭顯惠和農家出身、擔任軟體工程師的先生江映德，從台中一路往中南部尋覓，最後越過中央山脈，來到宜蘭找能小面積耕作的土地。當江映德背著才九個月大的女兒鳳梨，出現在推廣友善耕作組織「倆百甲」發起人楊文全的面前，同樣當過奶爸的楊文全立刻知道這對夫妻是「玩真的」，二話不說就帶著江映德去看田。就這樣，彭顯惠一家落腳蘭陽平原，展開他們的農村新生活。

　至於開書店，原本就是彭顯惠想做的事。擔任平面設計師多年，書本早與她密不可分，搬來宜蘭後生了一場病，加上原為穀倉的現址需要活化，彭顯惠決定提早圓夢，小間書菜就此誕生。但位於偏鄉的獨立書店鋪書困難，照顧稻田之餘，四處收書不敷成本，她想，既然農村習於以物易物，不如就讓人們以書換菜吧！沒想到這個模式意外讓小間書菜一炮而紅。

　「但我不是抱持什麼偉大的理想，譬如推動閱讀之類的才開書店，純粹是因為我想這樣做。」個性直率的彭顯惠認為，買來的書不看就跟買來的米或菜不吃一樣浪費，因此小間只收／賣她喜歡的文學類書籍，現更縮小範圍至華文文學和食農相關的書；「獨立書店生意不好做，價格不打折，種類也沒有大型書店多，但這也是優勢，對特定議題感興趣的讀者找對書店，得到的東西會更多。」

慢島直賣所 呈現新農村樣態

　不過，小間確實帶來一些改變。

　今年八月，小間前半部原有的蔬菜販賣部轉型成共同商店，變成「慢島直賣所」，由所長黃郁穎負責統籌，提供空間讓農友販售自家生產的農產及加工品。在被問到對小間這個空間的期待時，彭顯惠說她希望能讓這裡成為連結鄉村和都市的平台，讓都市人能更了解新型態農村的面貌。「小間像種子或黏土吧，會因為大家的需求進行改變，就像柑仔店，是基於內需，而非考慮（外地的）消費者需要什麼，呈現了這裡最真實的樣態，直賣所就是這樣慢慢成形的。」

　於是，除了米、蔬果、酸筍、梅子醋……你還會看見來此種田的建築師自行設計的「水管刀」，附有精美的手繪說明，據說鋤草甚是好用（「根本一把都沒賣出去，但我可能會買一把啦！我的菜圃現在雜草很多。」彭顯惠一面秀出水管刀一面說）。

黯黑系教養 讓孩子學會自處

　彭顯惠期許小間呈現深溝村真實的樣態，同樣的態度也顯露在對孩子的教養上。她總稱兒子江權祐是「半獸人」，也不諱言自己是「黯黑系」媽媽，面對這個學習慢、大人說不可以的事都要自己嘗試過才算數的孩子，她選擇用直來直往的方式作為育兒方針：英文考差了，她不會告訴權祐「沒關係，再努力就好」，而是直接說「兒子你好廢」；權祐的夢想是當海洋生物學家，她讓權祐自己考慮要不要為了這個目標把英文學好，他要，才幫著找英文家教。

　曾經，彭顯惠考慮過讓權祐就讀慈心華德福實驗小學，最終還是選擇了住家附近的深溝國小。「權祐需要在體制內培養衝撞的能力，我希望讓他自行體會社會的殘酷，才能學著去壯大和保護自己。」在彭顯惠眼裡，深溝村有很多「長大後的江權祐」，他們有著外人看來古怪的個性，卻都擁有自我的堅持，最終找到想做的事和歸屬，譬如擔任權祐家教的田文社社長Over和派遣員螞蟻正是如此；她期盼權祐也能從這些大人身上，找到未來自處的方式。

　「我看到別人家的孩子很乖也會羨慕啊，但就是去承認自己的孩子沒那麼優秀，就是很有事、沒進化完全，該是什麼樣就會長成什麼樣，沒那麼正面，所以我才會說這很黯黑。」但彭顯惠強調，無論哪種教養方式，都要看自己的孩子適不適合，這也是小間沒有任何教養書的原因。「教養書只能給一個大方向，父母還是要去了解自己孩子的個性。」

　在小間的網頁上，解釋了「小間」二字的意涵──源自日本茶道用語，意指六個榻榻米大的空間，延伸有物慾低、精神卻大的意涵，在茶道裡多半用來作為修行與練習的場所。如果生活是一種練習，彭顯惠與家人在深溝村耕稻、種菜、賣書、度日，感受土地，與人連結，或許正是最好的一種方式。

●黯黑系快問快答

Q：種田和開書店，遇到最大的挑戰是什麼？

A：氣候，農夫的挑戰是一輩子的，在現在的極端氣候下，一天可以感覺到四季，這對友善耕作來說是更辛苦的。至於賣書，當然就是小間一直不賺錢啊！

Q：對於權祐和鳳梨，身為母親的妳抱有什麼期望？

A：有呼吸就好，還有不要做傷害別人的事。

Q：若能從農務、家事和母親的身分中放一天假，最想做什麼？

A：看電影、逛書店，還有吃米粉湯（要粗的那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