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一回
　　
　　一清早，冷水院的馬車就到了柳家。
　　
　　柳家老夫人和柳侍郎早早就等在門口。
　　
　　看到先下馬車的人竟然是太子龍非，柳侍郎心中一震，和身旁的母親低頭交代一聲後，趕忙上前迎接。
　　
　　如果回來的人只有雪兒一個人的話，那還好辦，但是連太子都來了，這下子可是馬虎不得。
　　
　　柳老夫人一聽兒子說連太子都來了，嚇的都忘了要低頭行禮，只是楞楞的看著那高大男人，下了馬車後又轉身扶下一位身材纖細的女子。
　　
　　那女孩是雪兒吧！……八歲就離家進宮做宮女的雪兒。離家整整十年了，柳老夫人早忘了雪兒長什麼樣子了。
　　
　　纖細的腰身像足了她那早逝的娘，柳老夫人想到了這裡，不禁微微的皺了皺眉頭……。
　　
　　這樣纖細的身子……該不會也像她娘親一樣短命吧！要是沒給太子生下一男半女的就過去了，那他們柳家還有啥指望啊？柳老夫人依舊刻薄的在心中想著。
　　
　　當柳老夫人還在揣測時，龍非已大喇喇的牽著雪兒的手走過她面前。
　　
　　「垂首！」

      一聲冷喝，瞬間震醒了柳老夫人的春秋大夢，她連忙低頭。
　　
　　龍非冷哼一聲，帶著雪兒慢慢的走進柳家大廳，柳侍郎和柳老夫人則緊隨在後。
　　
　　一進入大廳，龍非卻看到祖宗牌位旁站了一大列的女眷。
　　
　　他轉頭看了雪兒一眼，從雪兒眼中……似乎讀到了些不尋常的訊息。
　　
　　兩人交握在袖內的手緊了緊。
　　
　　龍非利眼環顧了所有的女眷一眼，眼神冰冷的讓人揣揣不安。
　　
　　當柳二娘正想找機會上前時，突然一道人影迅速的上前制止。
　　
　　「太子妃祭祖，非相干人等請離開……。」開口的人正是日影。
　　
　　柳二娘看著站在自己身前，高大的像隻熊一樣的男人，嚇的馬上倒退了兩步。
　　
　　但隨後又不甘心的上前兩步說：「我……我是她二娘，怎麼能說是不相干的人……」
　　
　　柳侍郎看情況不妙，趕緊走上前去對著妻子說：「不是讓妳們不要出來，妳們還出來做什麼？」說完還瞥了一眼這時站在後面的兩個女兒一眼。
　　
　　但不看不打緊，這一看……嚇的他差一點沒口吐白沫。
　　
　　兩個女兒臉上擦紅抹綠的，身上穿的也是節慶時才穿的大紅宮裝……一看就知道是懷有目的而來的。
　　
　　柳侍郎氣的是想當眾發飆，但他還沒說話，龍非就先開口了。
　　
　　「原來柳家的家教就是這樣啊……」語氣冰冷不帶感情，「雖然只是兩位已故王爺的移靈安葬，但宮內早就除紅縞素，連雪兒都不敢穿上鮮豔的衣服，沒想到這禮部侍郎家裡……。」
　　
　　話還沒說完，柳二娘馬上抓起兩個女兒的手，瞬間往後頭遁去，轉眼不見人影。
　　
　　逃的可真快！龍非心中暗自竊笑。
　　
　　這頭的柳侍郎，尷尬的上前一揖說：「下官家教不嚴，讓太子見笑了！」
　　
　　龍非冷笑一聲說：「看樣子……是侍郎的官職太過沉重，讓柳大人疏忽了家裡人的管教了。」聲音冷冷的還略帶殺氣。
　　
　　一句話說的柳老夫人膽戰心驚的，連忙開口搶先說：「不關權兒的事，是老身疏於管教，老身……老身以後一定會嚴加管教的。」
　　
　　「我和柳大人說話，哪有婦道人家插嘴的道理……」一句話，頓時堵的柳老夫人不敢再開口，馬上退了開去。
　　
　　雪兒在袖子內捏了捏龍非的手。
　　
　　她知道龍非是在替她出氣，但再怎麼不是，柳老夫人終歸是她的祖母……她不忍心老人家吃太多的排頭。
　　
　　輕輕的掙開龍非的手，走上前對著後頭柳老夫人福了一福，開口叫了聲：「奶奶」，轉過身來又對著柳大人叫了一聲：「爹」
　　
　　柳大人聽到這一聲「爹」，心中感慨萬千……總算沒辜負他到處給人彎腰拜託的心血。
　　
　　看著亭亭玉立的女兒，有著元配妻子的柔美五官，更有著溫婉的氣質。雖然兩人私底下常見面相處，但是在柳家自家宅院裡，這可是十年來頭一遭。
　　
　　柳大人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女兒，眼框中含著淚水，輕輕的拉過了女兒的小手，小聲的問說：「太子對你好不好？」
　　
　　雪兒也是眼框含淚，對著疼愛自己的爹爹點了點頭，帶著微笑小聲的說：「有娘娘在，他不敢對我不好……。」
　　
　　聽到了這一句話，柳侍郎終於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古人說，伴君如伴虎，嫁給太子就像嫁給一隻會吃人的小老虎一樣……不防不行啊！
　　
　　轉頭面向龍非，微微的點了點頭，算是對他照顧雪兒的一番情意給予感謝。
　　
　　龍非也回以重重一點頭，彷彿承諾他說：「你所珍惜的女兒，我也會好好照顧一
　　樣。」
　　
　　柳侍郎依依不捨的放開女兒的手，迅速的轉過身去，慢慢的走到了母親的身旁，扶起了母親坐到了一旁。
　　
　　龍非上前輕輕拖起雪兒的手臂，給了日影一個暗示。
　　
　　日影迅速的走向祖先牌位點起了線香。
　　
　　出人意表的，龍非竟然也拿起三柱清香和雪兒一起跪拜……此舉讓雪兒心中激盪不已。
　　
　　更讓人感動的是，當她跪地拜別家人時，龍非也一併跪在地上對著奶奶和爹爹磕頭，甚至還對著爹親說：「這一磕頭是感謝你生下這麼好的女兒來當我的太子妃……」再一磕頭，「這下是感謝你為雪兒所做的一切，以後這些就由我來承擔了。」
　　
　　短短兩句話，竟惹來雪兒的熱淚盈框和柳侍郎的涕泗滂沱。
　　
　　回程的馬車上，雪兒一直都握著龍非的手不放。
　　
　　她對著他幽幽的說：「其實……你可以不用這麼做的。」她指的是祭祖和跪拜家人的事。
　　
　　龍非轉頭給了她一個痞痞的笑容，柔聲說：「以前一直不懂……爹爹為何總是說，【面子這種東西，是天底下最不值錢的東西】，不過……我現在終於懂了。」龍非回握住雪兒的手，緊緊的、緊緊的不願放鬆。
　　
　　「在心愛的人面前是不需要【面子】的，只須要付出真心。」龍非對著雪兒柔聲的說：「雖然我不能保證不會在你面前使太子的架子，但我保證，只要是私底下……絕對會尊重妳到底。」輕輕的拍著雪兒小手承諾道。
　　
　　雪兒也回報一個柔美的微笑說：「我也保證，該給你面子的時候絕對會給足你太子或……皇帝面子的。」仰起了小臉看著龍非，滿帶仰慕的說。
　　
　　看著雪兒含羞帶怯的仰慕眼神，頓時讓龍非的男子氣概馬上提高到萬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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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王府見親人的過程，反而比到柳家還順利，順利到兩人回到馬車上都還是滿臉狐疑。
　　
　　「二位皇妃和老承相的笑容，看起來……好像不是真的？」馬車上，雪兒遲疑的問著龍非。
　　
　　龍非也是擺著一張狐疑的臉，對著雪兒苦笑說：「前天，我曾回來大發了一噸脾氣，我想，他們八成是怕我真的做絕了。」
　　
　　「做絕了！什麼事做絕了？」雪兒傻傻的問。
　　
　　「我說我，姓龍不姓葉……」雪兒瞪大眼看著他，「還說……」
　　
　　「還說什麼？」雪兒緊張的問。
　　
　　「還說妳的親娘已歿，未來我們的孩子不會像我一樣，處處受到外戚的威逼。」龍非看著雪兒的臉，一個字一個字說了出來。
　　
　　雪兒聽到了他的話，瞬間臉紅了起來，囁嚅的說：「怎麼……怎麼說這個……」
　　
　　「唉！」龍非一嘆，輕輕拉起了雪兒的手來。
　　
　　「妳也是知道我外公的野心的，今天在坐的另外三個年輕男人都是我的姐夫，也就是我大娘的女婿。」說到了這裡，臉色陰沉了起來。停頓了好久才又接著說：「他們都是武將，……外公找他們來是要來給我施壓的。」
　　
　　「外公真的想造反嗎？」雪兒的臉也白了幾分。
　　
　　「外公不是想造反……他只是想掌握實權。」龍非頓了頓，「掌握天下的實權。」
　　
　　「他……」雪兒吞了吞口水，給自己積蓄了勇氣後才又接著大聲說：「他不配！」
　　
　　難得的聽到雪兒大聲說話，龍非楞了楞……隨後大聲的笑說：「是啊……他是不配。」
　　
　　「不過……雪兒，你也太老實了一點……怎麼……怎麼……這麼大聲的就說了出來了呢……要含蓄一點啦！」龍非取笑道。
　　
　　聽到龍非的取笑，雪兒不依的舉起小拳頭就往龍非身上招呼，氣呼呼的說：「人家在替你生氣，你……你還取笑我！」
　　
　　雪兒打的自己手疼，結果龍非還不痛不癢的，氣的她將頭往旁一扭，不理他了。
　　
　　龍非看她氣呼呼的樣子，好笑的再次拉過她的手來，一吻說：「別生氣！咱們必須同心，才能對抗外公他們呀！」
　　
　　這時，雪兒才緩緩的轉過頭來看著他。
　　
　　從龍非的眼底她看到了無奈……對於外戚的無奈、對於外公的無奈，對於親母軟弱的無奈，更有著對於血緣暴力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