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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5/11 17:27:22瀏覽838|回應6|推薦38 | |
由於晚熟,以前我通常是不會主動去看這一種書的(現在倒是對傳記,史記之類的書感興趣了),不過對傳統戲曲一直有興趣,而且劉枋的文筆也是一流,所以當年倒也把這本書看完了。這本書是一種口述式的自傳,也就是顧正秋口述,劉枋記錄,民國五十五年徴信新聞報社出版,徴信新聞報就是中國時報的前身。 兩三年前在圖書館借了《休戀逝水---顧正秋回憶錄》回家看,今天又看了這本《奇緣此生顧正秋》。老實講,這兩本書内容實在是大同小異;而且因爲都是由時報出版社出版,所以幾乎都是根據劉枋的版本重新編輯,再加一些近年解密的事件,就這麽構成了兩本新書.....不過顧正秋是國寶級的藝術大師,身為粉絲的讀者也就不多計較出版社的作爲了。 關於劉枋(1919---2007) ~~筆名逖逖,山東省濟寧縣人,生於綏遠長於北平。北平中國大學化學系畢業,曾任西北日報、南京益世晚報、京滬日報、公論報編輯,「全民日報」副刊編輯,「文壇月刊」主編,臺灣省婦女協會文化組長,中國婦女寫作協會常務理事兼總幹事,民國74年起至佛光山修行八年。作品以小說、散文為主,也創作劇本。 ~~資深作家劉枋7月25日晚上8時病逝台北木柵家中,享壽88歲。8月9日清晨,文壇前輩孫如陵、作家司馬中原、丘秀芷、封德屏等人,特別為劉枋舉行了樹葬。8月28日《文訊》雜誌將與中國婦女寫作協會,邀集文人作家至台北市長官邸,舉行一場「逝水──劉枋女士追思紀念會」。 劉枋生於山東官宦之家,她還不識字的時候,已會背誦數十首詩文。她個性爽朗,創作以小說和散文為主,也寫過廣播劇本。生前代表作有《小蝴蝶與半袋麵》、《誰斟苦酒》、《逝水》、《兇手》、《前世今生因果在》、《坦途》等,她的《吃的藝術》一書被視為飲食文學經典。劉枋才貌兼備,與林海音、琦君等同輩女作家情誼甚篤。但她的晚境清苦,曾接受文建會的文藝急難補助。 俞大綱教授“深深體會到一位藝術家和觀衆的感情,不是歲月所可沖淡的,也許越是見面的機會少,感情的迸發與交流,越有力量。我敢斷言這部顧正秋的舞臺回顧,除了提供忠實的戲劇史料文獻而外,也是一部富有感情,可讀性極高,受到極普遍歡迎的著作。" 顧正秋的舞臺回顧 顧正秋口述 劉枋執筆 楔子 為慶祝總統八秩華誕,顧正秋女士在三軍托兒所公演鎖麟囊,台下擁擠著最忠實的「站票」觀衆,我聽到其中不止一個人說:『人家這才唱的是戯,兩百塊一張的黃牛票,不冤。』 「見此情,聞此言,不由人心中暗想」,我覺得顧女士抛卻舞臺生涯,對國劇藝術,對懂戯的觀衆,兩者都是很大的損失。 顧正秋其藝其人,不應讓她就此如此寂寞下去。這是我當時的感想,雖然明知她目前實在是生活於幸福中。 今年,三月十六日,徴信新聞報徐蔚忱兄忽然造訪,他說:『本報想寫一篇顧正秋女士傳記,俞大綱先生鄭重推薦你來執筆,意下如何?』 把顧女士由舞臺搬入文壇,給她的藝術生命留下紀錄,正是筆者曾有過得不具體的意念。 『咱們到真是「英雄所見」。不過,我不是適當人選,我沒有寫這類文字的經驗,而且,對於平劇我非真正在行,對於顧女士雖相識,並不太熟。』我說。 『勉爲其難。』這是初步結論。 上月,一個宴會場合,和顧女士相見,她說:『聽説報社請您幫我寫文章,我真高興。』 『為您服務,我很光榮,只怕不能讓您滿意。』我說, 『您別客氣。歡迎您到我家來,咱們仔細談談。』 前日,我如約赴任府,寒暄如儀後,顧女士說:『我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人物,不管是說您給我寫傳記還是替我寫自傳,我還都不夠資格,所以,我只是和您隨便談一些我的零七八碎的事兒,您也隨便怎麽樣寫寫就好了,千萬不必鄭重其事的。』 一個曾擁有廣大觀衆的舞臺藝人的生活瑣屑,正是廣大讀者所最歡迎看的,立刻我自己決定,我只當是個留聲機,手中的筆是鑽針,稿紙如同唱盤,播放出顧女士的每一句言語。 我們就如此開始。 出身農家 『我想,雖然要寫的是我的舞臺生活,可是也得從頭說起,一切才有來龍去脈,現在,從談我的家世開始,你覺得怎樣?』顧女士如此說,接著她神秘的一笑:『我並非真的姓顧你想得到嗎?』 這一句話頗使筆者覺得驚異。藝人之有藝名,如新什麽,筱什麽,粉什麽,金牡丹,粉菊花等等,並不出奇,因爲這些都是一望可知的,而顧女士竟不姓顧,則非始料所及。從這句話也使筆者覺得顧女士很懂説話藝術,她知道如何一下子就吸引住人的注意力。 緊接著她說:『我的家庭也不是梨園世家,可是,我更不是賣給人家而去學戯的。』 關於這,到不用她註解,因爲大家誰多知道她是上海戲劇學校畢業學生;按照她的年齡,也不可能是舊式的那種賣身學藝的優伶。 看著筆者注目傾聽的樣子,她滿意的微一笑,然後慢幽幽,繼續而言: 『我真姓是姓丁,我們是南京人。我的老家在南京城外鄉下,是個大家庭。我家有田有地,祖父務農為業,他老人家有四個兒子,我父親最小,在家裏說,我們是四房的。我的三位伯父,有在家種地的,也有出外做生意的,這些事,我都知道得不太清楚。只有我父親讀書,這也是後來聼我母親說的,我卻連父親什麽樣子都不記得了,因爲他去世的時候我只有三歲。』 說到這兒,她神色有些黯淡,然後說:『聼母親說,在我父親讀高中的時候,祖父和祖母就相繼故世了。家裏這四房,那時只有我父親正在讀書,是個只會花錢不會賺錢的人,所以當時我的伯父們就閙著分家。我想,假如您寫小説,分家這一檔子事,就夠您描寫一番的了,可惜是我說不詳細,因爲那個時候還沒有我。』 『您是本文主角,沒有您的時候的事情不關重要,您接著往下說。』筆者急於知道下文。 『分了家之後,我父親不會理財,我母親是個完全舊式的賢妻良母,只會在廚房裏工作的人,所以家裏的喫穿用度,我父親的學費零花,這一切開銷就只靠著出賣田產來維持。按照慣用的句子,這種生活方式,是坐吃山空的。所以好像我父親讀到高中畢業就沒有再繼續念書了,後來他老人家在小學裏教過書,也做過一陣子什麽職員。大概就在這段時間之内,我的大姐,二哥,三姐,四哥一個一個的相繼出生。』聽到這兒筆者不自禁的插了嘴: 『您的母親真會生,一女一男這麽平均。』 『.....』 ....... 『離開了南京鄉下老家,到了上海,我們住在靜安寺路附近的卡德路,不過我和我二姐——就是原來的三姐,都大部分時間長在外婆家裏。外婆家在馬力斯路,是一所中國舊式的庭院,房間很多。大舅和三舅兩房的小孩都很少,二舅是個沒結婚的單身漢,他和母親感情最好,所以後來我二姐就過繼給了他。那時候阿姨比較喜歡我,每當我留宿外婆家時,總是睡在她的床上。這也是因爲她是位比較活潑好動的人。她說我像她。 『記得那時候有個高百歲正在上海唱戲,他帶的夥計,場面上的人員,以及行頭衣箱等等,就暫租我外婆家的房子住人和存放東西。高百歲的太太有時候來照顧這一切,因之就和阿姨搞得很熟。我提到這件小事,因爲這個我後來的學戯有點關係,也和阿姨的一直隨伴著照料我有關係。』 『是高百歲給您啓蒙教戯的?』筆者自作聰明起來。 『不是不是,您完全猜錯了。我是說,因爲外婆家裏租過這種房客,算是對唱戲這一行有了些認識,也因爲由高百歲的太太,阿姨和母親才認識了我乾媽,又從乾媽那裏認識了吳阿姨,我才開始學習的,這其中拐的彎很多,説來話也極長,我得慢慢的想清楚了再來説,那時候我還很小,記憶相當模糊,不,是我記得很亂,沒有頭緒。』 『那時候您有幾歲了?』 『不是五歲就是六歲,我不能太肯定,我只記得到上海之後,好像只過了一個年,我就上小學了。』過年這囘事,在小孩子最容易有印象,這是實情。 提到了上小學,話題就從這兒轉到她上學的問題上去了。 她說:『那是一個離我家不遠的私立學校,叫做大中小學。這學校名字的字連在一塊很巧,是大中小,分開了就成了大學,中學,小學。』說著,她笑了,顧女士的笑容特別動人,她的聯想力也很令人佩服。於是筆者不由得說:『你在學校裏一定很頑皮?』 『頑皮到不見得,不知道用功是真的,尤其是算術,簡直糟糕透了,我越不懂,就越不想學,每天交 功課,我的算術練習簿總是空白的。』 『老師答應嗎?我猜你不一定常挨打。』 『挨打?在讀書的學校裏,我還真是從來沒挨過打。』她肯定地說。不過這句話好像透露出在戲劇學校可能她吃過苦頭,因爲在過去梨園行裏有句老話:戯是打出來的。她不容筆者插嘴,接著説下去: 『您別笑我吹牛,在小學的時候,我雖然算術不好,可是對於唱歌和表演倒是不笨。學校裏開懇親會啦,有人參觀啦,只要有表演,就少不了我,從一進那學校,也就是從一年級開始,知道我離開,丁蘭葆的大名,真是全學校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丁蘭葆,原來這才是顧女士的真名實姓。 『丁蘭葆這三個字很美呀。怎麽後來又改了呢?』 『説來話長,這正是我就要接著說的。她給筆者添了新茶,自己也沖到一倍,做長談的準備。 認乾媽開始學戯 顧女士敍述她的家世,那些在她尚未出生,以及年歲太小時候的事情,雖然說的層次井然,條理分明,但是因爲事情不是她親身經歷,記憶深刻的,終究未能夠舌燦蓮花,娓娓動聽,下面談到她由丁而顧這段過程,情形就大不相同了,..... 『現在的您這位阿姨,不也姓吳嗎?』 『是啊!事情就如此巧,我親阿姨姓吳,乾阿姨也姓吳,她們倆是朋友,但絕對不是一個人。而我的阿姨跟我到臺灣來之後,一般的稱呼是顧家阿姨,誰也不管她是吳小姐還是什麽了,合著我們丁吳兩家都被我乾媽的姓氏給代替了,天下的事情就有這麽滑稽!』 嘴裏說是滑稽,但在表情上卻流露出淡淡幽怨。不過,她趕快的接下去,好像要掩飾這點不快,她說:『攷完之後,我一點也沒有像現在一般考學校的小孩那麽患得患失,說是我不懂事可以,但也可以說,我根本就沒有想到有考不上這件事兒。果然,第三天放榜了,乾媽帶著我去看,遠遠的我就看見學校門外墻上,貼著一張大榜,最前面的第一個名字就是顧小秋三個字。我喊了起來: 「乾媽,我考取了喲!」 乾媽攬緊了我,口中喃喃的說著: 「顧小秋,顧小秋,顧小秋....」 當時我還以爲乾媽一定是因爲我考了第一而高興得有些神經兮兮,現在想來,才明白她可能是爲了我真的成了顧小秋,遂了她的心願才如此的。 戲劇學校和我讀的私立大中小學完全不同,讀劇校就必須犧牲學業,母親似乎還有些考慮,可是我的其他的幾位關係人,卻異口同聲: 「考上了當然要去讀,讀這個學校,説不定可以發展她的天才。」 我外婆是很聼的進我乾媽,吳阿姨以及我阿姨等人的話的,她老人家也表示: 「蘭葆從小就是戲迷,去學學唱也好。」 『於是,當劇校開了學,我就不再像過去一樣,每天背起沉重的書包,而是輕輕鬆鬆的跑去上課了。』 ....談到這裡,略作休息,顧女士表示: 『您知道,我是個不大會説話的人,這樣有著我一個人說,所說的不定都是有用,我想,最好是您多提一點問題。』 提問題並不是簡單的是,尤其是我們不是在研究學問,而是閒話她過去的生活細章。顧女士的自謙,等於給筆者出了個難題。 『你敍述得很夠精彩。我認爲這篇東西是您的回憶錄,裏面要夾雜上許多我的問話,豈不變成了我對您的專訪了?我又不是個新聞記者呀!』 她笑了,接著說: 『哪有什麽關係呢?我覺得兩個人一問一答,談得更有味兒!您別光動筆,也動動嘴呀!』 『對您來說,我一直是慣於用耳的。』這不是假話,是多年前,筆者曾是永樂戲院每戯比到的座上客。 我們笑了。 ...... 『日子過得真快,一晃眼,十五六年過去了。』她輕輕的長吁了一口氣:『我沒法設想,假如當年我不退下舞臺,不結束顧劇團,一直唱到今天,又該是种什麽情形....』她眼睛裏流露出來一種對過去生活依戀的神色。顧女士是真的愛平劇的,她綣懷著她的舞臺生活。 俞大綱教授曾借用李義山的詩來描寫顧女士的藝術,那詩是:「錦帷初捲魏夫人,綉被猶堆鄂綠君,垂手亂翻雕玉佩,折腰爭舞鬱金裙。」是說顧女士的藝術境界像牡丹一樣的富於雅度和光度,是絢爛奪目的組合,是健康的藝術表現。筆者竟覺得可借此語為顧女士的回顧做結束。 尾聲 『我的舞臺的回顧,大概可回顧的都回顧晚完了,你覺得是不是不夠分量,沒有深度呢?』顧女士問。 『談到分量和深度,這不是絕對的可以用度量衡來稱量的,我認爲你對你所有的有關舞臺方面一切,都談得至矣盡矣。假如說有令人不能滿意的地方,該怪我的比沒能刻畫入微,曲曲傳神。』筆者說。 『別客氣啦,你。不管別人批評如何,你替我寫的,我很滿意,我怎樣謝你才好?』 『教我唱一段,以作紀念。』筆者提出要求。 不是筆者不自量力,還要「八十歲學吹鼓手」,而是最近兩個月以來,三天兩頭和顧女士晤談,心中對她著實有種說不出喜歡,生怕文章告一段落,兩人就難得見面。因爲筆者和她並非新認識,可是過去的多少年很少往還,不願將已經樹立了的友誼,又退回去成爲那種點頭之交。所以要製造一個經常見面的機會。 ....顧女士在言語上,在行動上,甚至於在服裝上,處處得都表現著她是個好母親好主婦。她住的這一所三層小洋樓,被她佈置得高雅漂亮,收拾得纖塵不染。她素衣布裙,淡掃蛾眉,整天只忙著照料丈夫和孩子們,假如不聼她娓娓話舊,絕對難於想像她曾經是如何的活躍于紅氈毺上。 她回顧往日一切,有時偶有些感慨,但,她並不完全緬懷舊夢,她絕對的安於她的現實生活,美滿的家庭,可愛的兒女,她把握住了這真實。 也許多少年以後,她可以又寫篇真實生活的回顧了,因爲她曾問:『從現在起,我也學著寫文章好不好?』 俞大綱教授“深深體會到一位藝術家和觀衆的感情,不是歲月所可沖淡的,也許越是見面的機會少,感情的兵法與交流,越有力量。我敢斷言這部顧正秋的舞臺回顧,除了提供忠實的戲劇史料文獻而外,也是一部富有感情,可讀性極高,受到極普遍歡迎的著作。" 紅氈毺 毺ㄕㄨ,又作毹。氍ㄑˊㄩ毹,毛織地毯之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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