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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1 11:46:49瀏覽2785|回應13|推薦109 | |
生而為 人,我 很 抱歉… 這是我對人類最後的求愛。 儘管,對於人類,我滿懷怯懼, 但卻如何也無法對人類死心。 ─太宰治 《人間失格》
對愛情的渴望,對知識的追求,對人類苦難不可遏制的同情心, 這三種純潔但無比強烈的激情支配著我的一生。 這三種激情就像颶風一樣,在深深的苦海上, 肆意地把我吹來吹去,吹到瀕臨絕望的邊緣。… 愛情和知識,盡其可能地把我引上天堂,但是 同情心總把我帶回塵世。 痛苦的呼號的回聲在我心中迴盪,饑餓的兒童, 被壓迫者折磨的受害者, 被兒女視為可厭負擔的無助的老人以及 充滿孤寂、貧窮和痛苦的整個世界, 都是對人類應有生活的嘲諷。 我渴望減輕這些不幸,但是 我無能為力,而且我自己也深受其害。 這就是我的一生,我覺得它值得活。 如果有機會的話,我還樂意再活—次。
─羅素《自傳‧序言》
絕望處的深愛 如果我說「絕望」代表著愛的天性;而徹底的絕望,代表著一種最深沉的愛,你一定不明白我在說些甚麼吧。 不過,要是你讀過異色的小說,那你應該不難感受到那份故事裏隱含的絕望、幽幽無以完成的宿命式浪漫,以及故事結束時,不免有的對真愛追求的嘆息;即便是藉由一種喜劇型式所表達的,你也不免感受到一分暗藏的絕望;某種程度上,這些故事似乎接通了一些自己過去閱讀到過的不斷重複著的某些共通人類經驗。 特別是,在異色的新文處,讀到黑月下面的回應,尤其使人不由得開始思考,為什麼如此表面上對人類有著絕望感的理解裏,其實,竟往往都還是不免會讓人感到一種深層的愛: 黑月說:「… 所有的伴侶肯定都在私底下考量著什麼,而不會明著說出來,亦即,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把秤,這把秤無時無刻不在考量。而唯一會忘記考量的時刻,就是剛才掉入愛情之網的最初一段時日,這段時日,人呈現恍惚狀的病態情況,過了這段時日,人的考量天性又會復原。那種會為愛情犧牲的人,其實是在考量之後屈服於『天規』、『道德』或者『良心』之下的自我提升之行為。…」 一整個讓我忍俊不已,笑中帶淚、又帶著嘆息的思索這幾段文字;就像其它黑月動物日記裏的動物行為觀察,這幾段也算是對人類行為銳利又精確的描述了。然後,我突然想起了上面過去曾經讀過,但是當時並不十分理解的,日本作家太宰治《人間失格》裏的提綱文字;我於是想到過去自己經驗到的,那些人們功於計算的冷酷虛偽,甚至於,自己也曾有因著時勢現實利益,而有不能忠實於自己的背叛… 「在短暫的三十九年生命中,太宰治寫了二十年,自殺五次,並且在三十三本長短篇小說和隨筆中對自己和日本社會的陳腐,偽善和罪惡作了無數次顛覆的挖掘。」(張大春‧《人間失格》導讀), 所以,他竟曾經是這樣深刻的絕望著,他對人類表裏不一的虛偽,不斷的失望又嚴加批判,我自己是這樣解讀的: 像張愛玲也好,太宰治也好,這許多深刻描述人性的著名作家們,近乎冷酷的描述了他們所看到這世界人類的黑暗、偽善與「失格」,可以說是一種徹底的透視人性,乃至徹底的絕望;因為絕望而不得不重複的書寫人性的故事,而又因為絕望而有著發自內在天性真誠的愛,很矛盾,是嗎? 在這許多文學作品裏,我以為,正因為作者對人類無法解釋天成的深愛,才能展現那樣絕望的文字與描述;反過來說,如果沒有絕望,也正表示了沒有愛;因為沒有愛,當一個人看待這個幾乎每天都上映著,近乎人吃人的殘酷世間,必然覺得是理所當然的麻木而心無所感,心理上沒有所謂失望不失望的命題,更不覺得有甚麼寫下來的必要; 街上的流浪漢,貧窮線下生活的人們,選擇性的視而無感,一切只是理所當然的弱肉強食動物競爭,甚至還有位大獨裁者說過:「與人鬥也,其樂也無窮。」的名言;這種人當然是不會絕望,當然更不會有愛的。 這樣單戀的絕望,讓人也想起一本老書《苦戀》裏,作者白樺寫的:「你愛你的祖國,你的祖國愛你嗎?」雖然它本是一個有預設答案的問題,但是,也某種程度的顯示這種不得不愛人類同胞,而有如殉道者般的絕望。 讓我姑且稱這種「絕望的愛」是來自一種「愛的自閉症」:他無法理解人們為甚麼不能相愛;就像同一時空裏,其他人則是不明白為什麼他能如此真誠不計得失的愛。 自閉症(Autism)或稱作孤獨症,一般以為是一種有著困難理解他人而有社交困難的心理問題,必須重複某種固定的模式,例如,一定的早餐,一定的路徑,一定的作息等等,才能覺得安心,因著某種正直性,尤其不能容忍別人對它們即使是小小的謊言,活在一個一般人不能理解的理想的世界。 可是,正因為他們獨特、不同於正常凡人的獨特眼光看待這個世界,他們之中很多是特殊天賦的創造者,例如莫扎特與貝多芬、愛因斯坦等,其實都被認為患有一種特殊的自閉症叫做亞斯伯格症(Asperger Syndrome),只因為有著不同的世界認知,而被認為異類,可是,當我們仔細想想便能明白,因了透過這少數人如莫扎特的絕望,貝多芬的痛苦,我們得以接通一個人類未曾有的超越時空限制的永恆之美。 最近看了一部關於自閉症的電影《亞當》(Adam),裡面男主角是一位有亞斯伯格症的專長於天文物理的工程師,即使到了29歲,也從來不敢嘗試不熟悉的外界,直到他開始暗戀樓上的新房客蓓絲,但是終究,他內在的愛意無法以正常社交互動的語言,獲得了解而不免失敗(這倒是非常不好萊塢),亞當當然是絕望的,然而由於彼此的啟發,分手一年以後,由於透過亞當的獨特看待世界的方式,蓓絲出版了她第一本童書,而亞當也終於走出他畫地自限的自他出生即從未離開的公寓,雖然沒有結局,確是各自因為愛溝通了兩個本是疏離的世界。
看完這部電影,我突然有一種感觸,就像蓓絲透過亞當一樣,如果能試著從那種絕望的感情裡,理解這種對人類恨鐵不成鋼的獨到眼光,我們才能些許看到人類愛的極限與眼界,接通人類本有不忍彼此迫害、同類(包括自己)受苦的現況,而這樣透露著絕望的悲劇態度與眼光,正是我們人類正進行中故事的珍貴紀錄。 我想太宰治應該是一個「愛的自閉症」代表;一個徹底的人類主義者,他是那樣絕望而深愛著人類,只要有一個「失格」的人類,他就願意為另一個人類的罪行接受懲罰;而無法安心接受僅僅是自己一人的救贖;他說: 我不相信神的寵愛,而只相信神的懲罰。 縱然地獄 確實存在,但我 排拒 天國的可能。 這種心情,或許只有那種只要看到有人受折磨,自己便無法安心過太平日子的理想主義者,才能真正理解; 所以我想如果你發現自己似乎就是這種愛的自閉症,或許你可以因理解你的宿命而接納自己,安然無悔於自己生來的使命,甚至你可能感覺這不只有一生這樣過的熟悉感;就像異色筆下的沈容、或是黑月筆下的寒香,有著尼采說的永世輪迴(Eternal Recurrence)般理解的覺悟、寧靜、平和。
如果你碰巧遇到這樣一位愛的自閉症,那你是幸運的,因為你有如此的特殊機緣,透過他們獨特的經驗與眼光,因而看到那只有莫扎特與貝多芬的獨特命運所呈現的審美與真愛; 我說,
患有愛的自閉症的人們,是人性高貴的希望; 人間的稀有動物,所以也需要有「代言人」, 不要讓它們絕種了... 或許像異色曾經說過的;黑月就是現成的稀有動物代言人了。
P.S.
這兩天發現自己「關於愛」的文章分類裏的文,相較其它分類少很多,懷疑自己愛的能量「減低」了,所以灌灌水,我姑妄言之,您姑妄聽之,套一句光師姐的話,「不要太傷神想啊…」,
明天還是要高高興興的起床、塞車、去被老闆、同事、生活本身「娛樂」 (ㄝ… 更像被「剝削」)一番,更不要失去像一個孩子一樣,繼續有著人生最後「可能」還是有「獎品」等著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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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