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人認為「神」是人創造的，屬子虛，為玄渺事物。宗教、教會頗較複雜，我無精力，興致去研討，茲不再跟你探究，我生活在人類社會，對神域客觀視之可也，也無意辯說「神」之有無了。我很佩服你對宗教，哲學認識上的成就與高見，你若著書立說是會成為學者的。你教「中華文化與聖經真理」這門課，實在是學識淵博。

我上北大時，沒有去聽哲學系著名哲學家馮友蘭教授講老莊。你對老莊一定會有高深之研究吧！我也很欣賞你至今對哲學一類興趣仍很濃厚。曾讀你那本鉛印的書，對其中那篇哲學長著，就很注意拜讀，看出你致學方面的成績，除了那些優美的散文之外。我只研讀過幾篇莊文，看過國粹昆曲、京劇中的莊子試妻。我學疏才淺，談傳統哲學不是你的對手。下次信中，也無意再談人生、生死問題。（基督教的人生，生死觀我也知道）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那年冬天，在余窯，南園，看你替我借來的「三國演義」。在大方桌前，生著徐州住家的傳統火爐，上面燒著的開水，在銅洗臉盆中沸騰。閱讀時我就記住了這首詞。作者為宋代的一位姓楊的，名字我忘了。

楊氏在詞中所反映的「空」的哲學思想，是老莊思想，還是釋氏的徹悟？二者皆有吧。以至於傳之今世。文學作品中的浮生若夢，人生幾何等思想很不少影響一些人的淡泊人生觀念。生死，人生都可以寫成專題，你可以，我已無此興趣。前看人民日報海外版，有一篇講你們姓楊的為「四知堂」的文章。你知道這個堂號的典故麼？如已忘了，下次信中抄給你。現在北京進入六月，已熱不可耐，幾乎每日有五六級的風，今日就大風。一刮風就二三天連刮。（刮非錯別字，乃統一改革成的）。

我上信說下決心收拾屋子，歡迎你來探友。無奈我是懶者，至今尚未動手。每日忙於單身者的油鹽柴米醬醋茶菜。還有衣，我不穿化纎衣服，只好去前門瑞衭祥清朝開設的老布店，去買純棉的布，請鄰居剪裁，我自己動手做衣服穿，書呆子真是無奈了。還要讀書看報，寫詩文，為本人興趣所在。

五月，隨學校去了圓明園，回來寫了「圓明園祭」四首，投到海外版去了，尚不知選用否。過幾天，還與組織去天安門城樓參觀。門票外賓三十元，內賓十元，為學校代出。回來，再寫幾首詩，試投一番。還要去京郊農村參觀。生活真是豐富多彩。一去參觀就去一天，我走呀看呀，心臟竟然絲毫沒有不舒服的感覺。你知道我已告訴你，我有心律不齊。

告訴你揉腹養生法。唐，孫思邈「食畢揉腹，能除百病」飯後輕揉腹部，促腹腔血液循環，胃蠕動加強，活血通絡，對胃腸和心腦血管系統，慢性胃腸炎胃潰瘍，胃下垂、胃神經官能症、消化不良，高血壓、冠心病、動脈硬化，等預防、治療有獨特功效。飯後，坐臥皆可，放鬆、平和、排雜念、雙手掌對搓，搓到手心熱了，著腹，慢慢，輕揉摩腹部，以肚臍為中心，從上到下，順時鐘方向按摩三十次即可。

你九月份沒時間來京，來或不來，都要事先寫信告訴我，皆因要收拾一下房間也。又擔心你去女兒那裡，沒時間寫信給我。我心著急，你如來京什麼東西都不要送給我。我一身之外，無長物，不想要東西，清貧慣了。我上右大牙又掉一個，前門面大牙皆脫落，後大牙尚可咀嚼，嘴已現老態，待都脫完，再裝上下假牙，魯迅文章中叫「義齒」的。

近謅一首孤芳自賞詩：

春韭黃梁杜甫飯，衫破百鵠李賀衣；

孟郊清貧賈島瘦，相如今日讀唐詩。

（杜、李、孟、賈皆唐朝大詩人也。清貧、瘦、指詩風格）

祝 好 ， 盼回信

健康長壽 　　　　　 相如九六年六月九日於京郊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