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灰燼裡的火星～窮愁潦倒的時候

海光沛端坐在書桌前，閱讀著以前自己寫給江燕文的信，回味著信中寫的和未寫的那段生活，於是，淡忘已久的「過去」又回來了……那是在戰場上拾回生命，輾轉到香港，一年多之後的日子。

（一）海光沛致江燕文

燕文：離別臨上船時，囑咐妳一到長島就寫信來，怎麼到今天還接不到妳的信呢？真令人焦急！劇團仍在拖，兩位會演戲的女角都離開了，來了一個新人。「殉情」缺一女角，「風雪夜歸人」缺兩女角，「反間諜」人是夠了，可是尚未排完，上演場地還在洽商，經濟也成問題，真是危機四伏，可是我也力不能助；難關如何衝破，還待星期六知曉哩！

近幾天我也很想寫東西，但又無法控制固定時間，真是沒奈何！如果最近有機會，真應該寫寫，寫我們三年來的遭遇，尤其我們現在窮愁潦倒的時候寫下來，供他年回憶，多有意思！再談 

吻                                   　 沛ｘ年ｘ月ｘ日

＊憶往：「窮愁潦倒的時候」！

海光沛回憶那段日子，豈是「窮愁潦倒」四個字所能形容道盡的！他回憶他和江燕文在戰場上拾回了性命，經過了跋山涉水，萬苦千辛到達廣州的種種經過情形……他回憶在月黑風高的夜裡，攀爬鐵絲網，偷過新界河，濕淋淋地，又被英警發現，逼上了大卡車，被「驅逐出境」的絕望‧‧‧

他回憶著終於又偷渡成功，坐上了去九龍的巴士，在車上遠望車窗外，萬家燈火一片光明燦爛的夜香港時的興奮欲狂；他回憶身無分文，睡騎樓聊避風雨，面臨著餓斃街頭，不知所之的艱難困惑；他回憶他賣報紙，江燕文做理髮學徒的那段日子；

他回憶他參加了「霓虹霞劇團」大做其明星夢，而江燕文也謀到了一份名為「家庭教師」，實際是侍候一個患精神病的少女的工作。「霓虹霞劇團」終於垮了；記得江燕文從起初就不贊成他參加。因為團長小陳根本就是個門外漢。唉！那時候，流落在香港的青年人「闖」，「碰」的勁頭可真大！那是因為他們真正的到了走投無路「置之死地」的地步了啊！

但是，真正讓海光沛煩惱的，還是江燕文的不承認，她不承認他們的夫妻關係(本來就不是嘛！) 她不信，她懷疑他的愛。她不能忘懷他們是在錯誤中；她時時聲明，常常提醒，患難中是不得已，一旦生活正常，她就要離他而去。如今海光沛讀著他自己的信，使他又回到了那個時候………

（二）海光沛致江燕文

吾愛：直到今天，仍沒排好一幕完整的戲，女角是夠了，可是那一天能排好呢！？難啊！再說，場地也不能十拿九穩；經濟也成了問題，現在有了一點轉機；可是縱然這些問題都能解決了，我還耽心戲太不像話了。十之八九會被打回票。也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吧！總還想撈一點回來；這也難怪他，善財難捨，連我也覺冤枉。可是幹下去也是凶多吉少，偷雞不著蝕把米。

從小陳搞劇團時我就勸他先別搞，繼之供獻意見，要有好導演，但他說我不是有成見，就是顧慮太深而不理。但是，證之今日都應驗了。妳說我裝傻嗎？小王的話他也不聽，小王苦在心裡，因為他們是十多年的朋友。前天，為了他的態度不好，小王頂了幾句，他就動手打他。之後，他們又抱頭痛哭了，連我也哭了。

妳信末段的話，我實在起反感，也太令我痛心了，無論怎樣說，妳我已三年患難相共了。在多次危困當兒，誰也沒自私過，都是共嘗艱辛，共度危困，在今天還提醒我妳終要離去，妳不相信錯誤的愛會永久，妳不相信我是愛妳的，那真是太可悲了！

妳太聰明了，也太敏銳了，但由於妳本身的缺點，使妳自增許多煩惱。我再過於自信的說，我了解妳比妳自己還清楚。不然，我絕不會讓我的感情貫注在妳身上直到今日，而更一點未減。我寄予妳的希望比我自己高得多，尤其近年來，我確有點心力交瘁，一切不如從前了。

尤其使我傷心的，無論精神和物質，我都力不從心，對妳沒有一點好處，反而每況愈下，甚至讓妳去做陪伴病人的工作自謀生活，深夜捫心，愧恨交併，自己枉為男兒，徒受相當教育，仰不能侍父母，俯不能保所愛，而立之年，百無一是，雖然說是戰亂時期，造化弄人。

但不能以此自諒自恕，自欺欺人，所以我希望妳能了解我的內心而予以愛的回應，至少是同情。夜，已三點了，他們都已睡熟，想妳也早在夢中了吧！

吻 　                                　 沛ｘ年ｘ月ｘ日

＊憶 往：

那時候，江燕文在外海孤島上，她常陪伴她工作的申家去教堂作禮拜，聽道。最後，她也皈依了耶穌基督。她的小學是在教會學校讀的，聖經故事，教會儀節，習慣，本來就很熟悉。不過，在小孩子最易感動的年代，卻未被感動而決志信耶穌，在讀了很多中外哲學書籍之後的她，會成為一個虔誠的基督徒嗎？

然而，在當時是有益的，因為她對宗教儀節的熟悉，很得牧師們的愛護與同情，連海光沛也得了幫助。不過，也由於她信了耶穌教，天天聽道，對「十戒教條」更熟悉，對正式婚姻的嚴肅性更加看重，罪惡感就更敏銳，也就更矛盾，更痛苦了。

（三）海光沛致江燕文

燕文：雖然這裡的一切仍未解決，但這幾天總又拖過去了，急也無用，讓努力去找尋出路吧！接到了你的信，我先去看了黃牧師，羅牧師，昨天又去看了徐牧師。其實，牧師們多會敷衍人，言而無信，口惠而實不至，內無熱血，熱誠，是很靠不住的。

無論我或妳，只好盡人事，憑天命，固然不可不想，但也不可太愁，妳尤其也別不安心，我也許心更不安呢，管他！苦思宗教的道理，結論是：人，尤其平凡的人應當找一個宗教做為事業以外的精神寄托，各宗教的目的應該是殊途同歸的。神的存在，僅於一心，佛教、道教、基督教、各教之神，其國籍、先後、姓名、出身、教義雖然不同，但同為一神。

我們信仰宗教，不能以哲學的眼光探尋，也不能以科學的技術來分析。確實首先應「信」，即孔子所謂「誠心」，「正意」，亦道家之「無，為萬物之母」，更重要的是信任何宗教是應心與神的道直接合而為一，只有縱而無橫，所以，我們信佛教則不能以和尚、尼姑、法師以衡量佛。

信基督教，不能以牧師，傳道先生去衡量耶穌，因為牧師，傳道先生只是工作者，他們的行為好壞，是由他們去對神負責，與信者應無關係。近兩天來，當我煩透了，便默坐，排除萬慮，口中念念有詞，似乎有一點怪異呢！當真我這毫無道基的人，還有成神之份？給妳的信還未寄，徐牧師來了。我們談了一個多鐘頭，所談的，祇是有關宗教方面的事。他首先說：基督教不是一種宗教，只是真理。

他承認佛、道、儒教人為善，原則上沒有錯誤，他們只教人行善，有類共產黨的「改造」，而基督教卻是真慈悲的「寬大為懷」，「信即得救」卻不是「自救」。對於他的議論，我覺得開明多了。自然，我是不難給予反擊的。但不可「為之過甚」，我恭維幾句就見風轉舵了，並且答應去聚會。我會幫他散一次單張。

昨天見到了林先生，事情大有希望，但還要等。食，住都成問題，叫我怎麼等呢？縱然能勉強撐下去，萬一事情不成又怎樣？去嶺上（調景嶺）吧！太死了。做工不容易找，做小生意，沒本錢。坐守！既恐難以支持，也無此理。難！真難！目前決定還是去嶺上小休二週，再行下山，妳意如何？

在大陸冒盡艱危，來到「天堂」，想不到一年多，我們仍過著衣、食、住、行四大皆空的「地獄」生活。尤其連一個窮的家都沒有，各人都勉強做著心不甘情不願做的事，這內心的負擔實在太重了。固然流落異地，言語不通是主因，實也怪我的適應能力太差了，再加上肩不能負重，手羞於提籃，文不足通「番」（外語），武不能「打鬥」，過莫大焉！慚愧之至，實難鼓餘勇以赴，心至焦慮。在我去嶺上之前你來吧！星期六，八點半至九點半，我在碼頭等妳，一定要來！一定！

吻                                       沛ｘ年ｘ月ｘ日

未完待續

作者日記：2009/01/09週五今天又是我的「自由日」就是沒特定事情要做，可以自由支配的日子，再去找找「植物園」吧。上次看展覽之後想去植物園，在「教育廣播電台」、「南海學園」‧‧‧轉阿轉，就是找不到「植物園」。不料「絲路傳奇」還在展覽，那麼，就先看展覽吧！您也想看嗎？請先上網預先瞭解一下更有趣。http://www.mediasphere.com.tw/silk-road/

「絲綢之路」是連結亞洲和地中海地區的東西貿易通道，東起長安（或洛陽），西至東羅馬帝國的首都君士坦丁堡，延綿七千餘公里。漢唐時，各族盤據西北，日益強大，經過漢武帝時張騫通西域，衛青、霍去病的西域長征，終於開通一條通往西方的路。這條路能將中國的絲與瓷器運到歐洲，也使歐洲世界的文明陸續傳入中國，故稱絲綢之路，而在唐代達到頂峰。（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