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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物與吃 — 吉爾吉斯(三)卡狄爾媽媽的羊頭大餐
2009/11/30 00:10:09瀏覽1604|回應0|推薦5

前文提到,卡狄爾媽媽問了一個「大哉問」的問題。

當她得到一個簡單明瞭的答案後,看得出來她胸中放下了一塊大石頭。

那個傍晚,我們就在愉快的氣氛中度過。

過兩天,我就回莫斯科去了。

不久,消息傳來,卡狄爾的母親受浸了。

人心裡都是尋求神,都是要神的。只是常有一些疑問塞住了接觸神的管道。只要這些從中作梗的問題一去除,生命活水立刻就能暢流。

不過,即便你一時找不到問題的解答,那問題的本身就在說明,你在尋求神。

耶穌說:「尋找的,就尋見。」

又過了不久,我又到了比什凱克。這次卡狄爾跟我說,他媽媽要請我吃飯。

她要請我吃最上等的羊頭大餐。

看來,她多少是把她的得救,算在我的帳上。

這個愛筵當然非赴不可。

那天,卡狄爾的媽媽還鄭重其事的請了艾別克夫婦作陪。艾別克弟兄在信主之前曾做過屠夫,羊啊馬啊都宰過,他知道怎麼料理羊頭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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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羊羔被牽到宰殺之地,又像羊在剪毛的人面前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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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大家可別把這頓飯想像成高朋滿座佳餚滿席,像咱們這裡年節喜慶的那種熱鬧場景。我在前文裡已經提過,吉爾吉斯人宰羊烹羊吃羊是「乾淨俐落﹑簡單徹底」。這次羊頭大餐的地點,還是在卡狄爾媽媽的家,餐桌還是那個地板,「大餐」的內容,就是兩顆羊頭,和一盤拌羊頭肉的水煮麵。

可惜的是,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麼,我沒有帶相機,無法把這羊頭大餐給大家看一看。

相機雖然沒帶,卻帶了一位台灣來的弟兄。他,明潔弟兄,後來成了挽救這次愛筵的人。

那個傍晚,卡狄爾帶著明潔和我去他媽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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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狄爾媽媽家的「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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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一進院子,就聞到一股不尋常的羊味。

羊肉,我們家在莫斯科也常吃,也曾不小心買到劣質﹑羊臊味較重的羊肉。可是,現在飄揚在空氣中的羊肉味,卻是非常奇特。明明是熟悉的羊肉,卻又帶著一股陌生的騷味。

走近屋子門口,只見地上一只大鍋,下面一個爐灶還在細火慢燉。艾別克弟兄站在一旁,原來他早就來了。

「兩顆羊頭就在這鍋裡熬,高湯我已經盛出來了。你們先進屋子裡去喝湯,待會兒我把羊頭肉剔下來,給你們拌麵吃。」艾別克說。

我們脫了鞋,進了房間。現在整個房間都被那股特殊的羊味瀰漫充滿。

卡狄爾的父母和他們的「客廳」,照片不是吃羊頭大餐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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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頭一看,地板中央鋪了一條塑膠桌巾,桌巾上擺著幾碗冒著熱氣,黃澄澄﹑油亮亮的羊頭高湯。

我們一一找個位子就地坐下,便捧起高湯來喝。

才喝一口,我就知道,麻煩又來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體內的「反豬肝機制」又被啟動了。

勉強喝完那碗全羊精華所在的羊頭高湯,我知道,這是我的極限了。

不久,卡狄爾的媽媽歡歡喜喜地捧進了一大盤麵條。那是一個很特別的大圓盤,比一般盤子深,麵條裝在裡面,還可以加些湯汁。

這時,艾別克也捧著一個大碗,裝著剛剔下來的兩顆羊頭肉,走近房間來。

接下來,只見艾別克把那碗羊頭肉往那一大盤麵上一倒,再澆上一碗高湯,卡狄爾的媽媽就應時伸出手,五指並用,俐落地在盤子裡將麵與肉又抓又捏又掃又提地和在一起。

然後,也不勞其他餐具,就用五指一把一把抓起那羊肉拌麵,分到幾個盤子上,再一盤一盤分送到我們跟前。

卡狄爾看看我,笑了一笑說,這是吉爾吉斯人公認最美味的料理,而且啊,一定要用手抓著吃才有味道。

說著就抓起一把塞進嘴裡示範。

用手抓麵吃倒沒什麼難處,使我為難的是我體內的那個反射作用又蠢蠢欲動了。

無論如何,我也抓起一把羊肉拌麵,抱著一絲僥幸的希望,塞進了嘴裡。

這樣子吃羊肉,實在就是「純吃羊」。

不用薑,不用蒜,沒香料,沒沾醬。就是要原原本本道道地地的吃出個羊味兒來。

這羊頭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有佐料壓腥,還是它原本就是別具風「騷」,一入口,我又開始冒冷汗。

我運起全身氣力,硬是把肚子裡的反動鎮壓下去,破釜沈舟地把那口羊肉麵吞嚥入腹。

等我吃力地完成壯舉,轉頭看看一旁的明潔弟兄,卻見他正油亮著五指,橫掃著盤子,興高采烈津津有味一口接一口的吃著羊肉拌麵。

我不禁心中感嘆,「大丈夫當如此也。」

當我還在憂慮,怎麼處理盤中物時,艾別克手裡拿著個東西從門外走了進來。

那時我還不知道,壓軸好戲才剛剛要上場。

艾別克手上拿的,是那兩顆羊頭。

艾別克實在不虧是個好屠夫,那兩顆羊頭上的肉,被剔得乾乾淨淨,兩個骨架上,不留一筋一肉。

不過,也不盡然,有一個部位艾別克沒有剔下來。

猜到是什麼部位了嗎?

沒錯,是眼睛。

這時,艾別克開口了。

「羊頭是我們公認羊肉中最美味的部分,」他像在解釋什麼

「可是羊頭中,還有最寶貴的部分。」

他要說什麼?

「這最最寶貴的部分就是羊眼睛。」

我肚子裡又起暴動了。

「這部分通常是敬奉給席中最長最尊者食用的,」

這裡除了卡狄爾的媽媽,還有誰比我年長?

「請客的要親手把羊眼睛肉遞給那長者,這也含示,希望那長者的雙眼能一直關懷地注視著他。」

說完這話,艾別克就從那羊頭骨中一把拉出一顆眼睛,一手剝除黑眼球部分,另一手抓著眼球旁的筋肉,作勢要遞給我…

我已全人麻木,腦子裡連個想法都沒有。

卡狄爾說話了。

「 David 弟兄,你要是不習慣就不要勉強,沒有關係的。」

我實在是寧可豪邁地接過那羊眼睛,當著卡狄爾母親的面,將它像天之美祿一般吃進腹中。

可是我實在辦不到。

這時如果硬試,只怕後果更加狼狽。

而且,這屋裡沒有洗手間,廁所遠在庭院的另一個角落。我,跑得到嗎?

正在猶豫交戰之時,明潔弟兄開口了,

「我可以替張弟兄吃嗎?」

明潔這一舉動,拯救了整個愛筵。

雖然我沒有吃那羊眼睛,至少卡狄爾媽媽精心預備的「佳餚」沒有糟蹋掉。

明潔不但吃了羊眼睛,也吃了我盤中餘下的羊頭肉拌麵。

明潔弟兄,實在謝謝你。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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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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