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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1/24 22:41:00瀏覽1680|回應0|推薦13 | |
遺忘,是記憶的一部份。當你爬梳過往,大腦自動備份、隔離、刪除,那個過程便是回憶的開始。於是我們選擇失憶或被迫遺忘,讓自己得以從過往的創傷中逃離出來,不至於被難堪的苦痛給逼得無處容身。
法國新小說派作家瑪格麗特・莒哈絲與新浪潮導演亞倫・雷奈合作的電影《廣島之戀》,正是一部處理記憶傷痕的電影,用愛情的虛無與遺忘來對照戰爭的殘酷與荒謬。當年落在廣島和長崎的兩顆原子彈結束了第二次世界大戰,卻在倖存者的身心留下了永難抹滅的傷痕。那些遭嚴重灼傷的皮膚、畸形的五官肢體、被恐懼吞噬的心靈,永遠無法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復原。這個記憶的空間殘酷到令人顫慄、無法逼視,於是人們選擇別過頭去,假裝沒看見。
他:「妳在廣島什麼也沒有看見,一無所見。」 她:「我都看見了,一切,毫無遺漏。」
她在廣島博物館裡看見核爆的新聞紀錄片、照片、燒焦的人物模型,為廣島的命運而哭泣,同時也為自己在家鄉、法國內韋爾的少女初戀而感傷。因為她愛上了佔領法國的敵軍、一位年輕的德國士兵,這千夫所指的叛國愛情何等羞恥,於是她被同胞剃光頭髮、被父母關進地窖以防止她傷害自己。她瘋了、崩潰了,以為世界遺忘了她。後來戰爭結束苦難才要開始,因為她必須努力學會遺忘,才能在劫後餘生的廢墟裡重新站起。 原以為鎖上記憶,卻在廣島被開啟。經歷核爆的日本建築師與目睹德國情人死亡的法國女伶,兩人帶著巨大的記憶傷痕卻無從言說。她藉由日本男人的身體喚醒了在內韋爾的德國情人,並在不斷的交談中回溯個人對戰爭的體認。廣島與內韋爾在女人的記憶裡交錯重疊,灰燼、原子彈、雨水、垂死掙扎的軀體,對比交纏慾海中蠕動的兩具肉身,似乎生與死、愛與慾僅存一線之隔。 所謂回憶,是從廢墟和落塵裡開出的花,因此它是跳接、拼貼的,從來不是線性敘事,並且隨著每一次不同路徑的潛入,不斷被重組、修改,成為一個新的當下。《廣島之戀》用現在式/過去式、直敘/倒敘、連續/斷裂的影像蒙太奇,以及角色的內心獨白與對話,書寫一段「關於回憶的回憶」。戰爭的悲劇對照愛情的悲歌,將原本中年失樂園的一夜情,在回憶淡進、淡出的時空錯置與拉扯中,反而衝撞出比一般反戰電影或紀錄片更悠遠的層次。這種致命的愛情也像原子彈,一聲轟然巨響後,整座城市拔地而起,然後化成灰燼飄落地面,如同這段在廣島邂逅的短暫戀情,註定要被遺忘所埋葬,他們凝視對方,卻只能緘默不語。
她對他說:「廣──島,這是你的名字。」 他對她說:「妳的名字是內韋爾,法-國-的-內-韋-爾。」
他們當真會忘了彼此嗎?廣島/內韋爾這兩個地名自此成了兩人的連結、一段深烙在心的封印,如同死去的德國情人始終潛伏在記憶的底層不曾離開。廣島,一座從核爆廢墟裡重新站起來的城市,似乎也意味著自由重生,記憶的空間有了再次翻轉的可能。 *原文刊載於《Wehouse建築生活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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