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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  

「你們班長怎麼了？」地理老師在學生行完禮坐定後，邊分送講義邊詢問剛才喊口令的副班長。 

劉立人嘴角彎起，斜瞄一眼趴睡得深沉的亦凡，輕聲道：「陣亡了，沈老師。」 

「哦。」沈老師把兩大疊講義同時甩到眼前同學桌上：「發一下。」轉而問立人：「怎麼回事？幾時有什麼戰爭的？」 

「老師，可見你有多混了。」立人還是輕聲道：「快一個月了，小李現在跟個怪老頭習武，每天四點起床——」 

「慢點慢點，你到前面來講，咱門別吵到李大俠。」 

「沈老師！」立人抗議：「學校高薪聘你這『京城名“補”』，你不會用聽八卦混過去吧？」 

「不會不會，我下午沒事，最後一節送你們了。你快講。」 

立人坐到第一排跟同學擠一個位子，依然放輕聲音：「第一個禮拜才慘呢，上個樓梯還得抖著雙手抓著樓梯扶手，一步好幾喘。汗水把外套都弄濕了，說要背他，他連搖頭都吃力。好不容易掙扎到教室，人一坐下，幾秒之內就睡熟了。鐵鞋耶，老師，小李穿鐵鞋，一隻腳一公斤。」 

「真的？」沈老師立刻往後面亦凡座位走去。蹲下來研究了一會兒，回來小聲道：「看不出特別來，就底厚了點。」 

「穿那雙鞋爬階梯和蛙跳，雙手還得抓住向他丟過去的每一顆石頭，動不動還伸腳絆他。現在是看不出來了，本來從頭到腳都是傷的。」 

「天老爺，比軍中的魔鬼營還可怕嘛。他是小孩子呀，那人瘋了嗎？」 

「沒。」立人輕笑：「全在老頭子計算之內。這星期小李已好多了，上樓還是很慢，但沒那麼吃力，而且握筆也不會發抖了。本來會更好，老頭子又給他鞋底各加了半公斤……老師，每天接送他的是一輛黑色賓士500，小李也不知對方何人，只知那年輕人只聽老頭子一人的，丟石頭和絆腿的都是那人。小李說那傢伙準是恨他才這麼整他。總之，除了累得想睡，小李現在是比較像個人樣了啦。」 

「現在已經第四節了呀，他要睡多久？」 

「我們也不清楚。通常他都是睡過一整天，下午四點多才餓醒。我得把廚房專為他熱著的特大號便當拿來，陪他複習一遍當天功課。昨天他倒是中午就起來了。」想了想：「小李說，每天都有個大塊頭幫他用藥油按摩。這可能也是他很快適應的原因吧。」 

「那下午我得要瞧瞧李大俠的真功夫。」 

跟同學笑完，立人道：「小李還沒學什麼功夫，倒是你向他丟粉筆，他準能躲過。」 

「我覺得他應該練飛刀，小李飛刀，夠帥夠酷。啊，他把頭髮剪了，罪過罪過。我們以前連多出半分公都被記警告，你們居然不知惜髮。」 

「老師，小李拜師是來全套的。剃頭、沐浴、焚香、叩頭。小李去剃頭，理髮師打死不肯給理光，結果那服貼的三分頭效果驚人，要不是小李直打噴嚏，胖老板娘早衝上去親他了。」 

「還有眼鏡。」黃耀奇輕笑：「在我家配的。小李想找我爸配一付醜陋的眼鏡。我阿公是亦凡迷，搶著出來招呼他。聽完小李說明來意，阿公日、台語夾雜著大吼，不准他亂來，說是遮著那麼漂亮的雙眼已是罪過，用眼鏡破壞完整相貌，簡直是天地不容。可又拉著小李不准他去找別家。天人交戰了好一會兒，然後不知花了多少時間選了又選，親自給他打磨，裝框……」他笑起來，不再說話。 

「話說一半，我扣你總分一分！」沈老師警告。 

黃耀奇邊笑邊說：「那天小李穿著白色套頭毛衣，米色牛仔褲。把阿公給他的眼鏡一戴上……呵呵，阿公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嘴裡隔一下就『啊』一聲，更別提店裡的女店員和女客人了。小李不止噴嚏不斷，連疹子都出來了。那可絕不是好看能形容的。小李懊惱得要死，堅持不要這種眼鏡，還是我爸靈機一動，提醒他至少遮住了長睫毛，大眼睛，他這才戴上了。小李適合眼鏡，少了陰柔，多了儒雅。阿公交待：只收一成費用，九成是模特兒費，他得對每個人說眼鏡是在我家配的。」 

「這小孩不是人。妖孽。咱們別再談他了，談多了會內傷。」 

「老師，等一下，我給你看張相片。」立人回座翻找出一個紙袋：「我偷來的。準備用在畢業紀念冊裡。」 

沈老師拿著相片欣賞了好一會兒，嘆口氣：「老天何其不公啊！」 

「可不是嗎。」立人跟著再次欣賞。相片中，亦凡穿著灰色長袍，長褲、布鞋、金邊眼鏡，微笑著露出淺淺兩個酒渦望向一邊。活脫脫瓊瑤筆下的民初男主角。取回照片收好，立人笑道：「原先都喊他三少爺的，現在有人改口叫李公子了。」 

「唉。」沈老師又嘆口氣：「趁我情緒還沒低落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咱們上課吧。真是的，我要有他一半長相，現在也不會是王老五了。」 

壓抑的齊聲輕笑中，亦凡依然安睡著………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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