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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8/12 11:24:39瀏覽977|回應1|推薦20 | |
和很多台灣六年級小女生(或者小男生)一樣,我的鋼琴人生從幼稚園就開始,但不是什麼粉紅色溫馨優雅甜蜜的回憶,而是在一旁臉極臭老師隨時會過來打手指的長尺、和沒過檢定就把爸媽辛苦賺來的錢丟到水裏的重重壓力下,默默背著琴譜,在下課後走過雨後就要大雷雨天空去學琴,一種巨大的、灰色的、潮濕的印象開始的。那麼多年了,記憶力很差的我不知道為何記得,幼稚園的時候在學校第一次彈風琴,小小的自己腳踩不到地板的懸空感,那種拼命拉開手掌想要一次按下八個音的慌張,重複練習又練習又練習的單調和無力,還有樂譜樂理背不起來、或者詮釋得不精準的害怕。但,也記得那些終於練好的時候,被允許(還要老師允許才可以唷,而我是非常乖巧的學生)可以雙手合奏的時候,那種順暢、左右和弦(自以為)完美配合的爽快感,真正進入演奏的時候那種手指不是自己的錯覺,那是幾乎要失速的飛翔、是激情的舞蹈、是幾乎要溫柔哭泣的時刻。那時,小小的我終於走過那些潮濕陰暗的午後,在終於驟降的大雷雨中放心的全身濕透,在雨後清新的空氣中大口大口的呼吸。呼吸。呼吸。呼吸。
現在想想,或許鋼琴是我最接近戀愛的啟蒙,灰色與粉紅色,又愛,又恨,以及其中模糊搖擺的一切情感。 雖然,鋼琴和其它繪畫作文書法演講等等小時了了的才藝一樣,可能曾經被誤會是有天份,只是到了小學六年級就中斷了。雖然接著就是女中時期的樂隊時期,開始和saxophone的因緣(也從此喜歡上爵士樂---或許是因為那種自由感,那是音樂,但如此無拘無束吧),但從此也不再真正練習鋼琴了。即使還在台灣的時候,也很少有閒情再練習了。慢慢的這台20年的鋼琴,成為一件沉默的傢俱。 爾後又發生了不少故事。只是長大後才了解,當年父母(和臉極臭鋼琴老師),給我(和兄弟姊妹)的其實不是栽培成一個音樂家、或者要孩子實現自己夢想的那種亂七八糟的東西,或許,那只是我自己做為一個長女、一個好學生、一個好女兒、自己給自己想像出來的。鋼琴,總給了我種下了一個音樂的種子,她一開始長得很快,揠苗助長,於是我們互相離棄。但音樂像是一個戒不掉的癮,就像文字,就像繪畫,那些在升學路上疏遠的,那些在很小很小的時候,那些巨大的、浪漫的、溫柔的、寬廣的、煩躁的、憂鬱的、痛苦的、像飛翔、像舞蹈、那些讓人窒息與呼吸的事物,那些包含著恨與痛苦的愛。 於是睽違了20年,很興奮的早起,喝咖啡吃早餐,然後等調音師來調整我的老鋼琴。鋼琴內部非常潮濕,整整走了一個音,必須很慢、很慢的拉弦,很慢、很慢的調音。 "但還可以試試看",他說。 我看了看窗外,是我住了30年的臺北,從小小的我,飛過了幾座海洋、繞了地球幾圈、又回來的家。窗外是從小到大變了很多,但依然熟悉萬分的風景。盆地邊緣的山很藍,天空有雲,悠悠慢慢的,點點閃耀著陽光在建物上折射的燦燦金光,整座城一派炎熱晴朗。我瞇了瞇眼,啊,一點點大雨的跡象都沒有,一點都沒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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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