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恍神，她才發現人已經在終點站，窗外亮晃晃的是淡水河在夜裏的星火波光。那時奔跑著像是被什麼追趕一樣的，看都沒看的跳上第一班進站的列車，然後一鼓腦的垂著頭縮在角落的位子，把耳機音樂開到震耳欲聾，所有廣播提供的線索都被隔絕了，她甚至沒注意到到列車早已爬出地面，河景在某個轉角早已展開，沒注意到手機裡的未接來電或簡訊，而該下車的那一站也早就錯過了。幾乎是習慣性迷路的她，感覺不是懊悔，也沒有著急，只是征征的發著愣，但臉是熱的，人還是暈眩的，整個靈魂都是燙的。她提醒自己繼續呼吸，呼吸，沒事的，記得他說的就好，這樣就好。

她其實不是不懂。

她喜歡的那些詩人都說了，全瓦不比碎玉美麗；生命中有些事情，這樣就夠了。但她又覺得，碎玉好容易就會把人刺破或劃傷，即使當下是不致命的，留下的疤痕仍會變成自己不可切割的一部分；又或許埋下日後病變的種子，什麼時後終於猛烈的爆發，終究不可收拾。她攤開被淚水沾濕的手心，還微微的發著抖，感到有什麼穿透到自己的內在，留下一個疤。她感覺自己是如此需要著他給她的痛和快樂，一如往常的需要他理性的說服或感性的溫柔；那是他給的一個紋身或者詛咒，深深的藏在她的某個地方。那也是他給的唯一的諾言。嘿，我們必須用不斷的分開，換取永遠不分開。

她其實不是不懂，真的不是不懂。

所有人都起身離開了，只剩下她還在那裏，幾乎要反射性的也站起來，但又好像應該繼續坐著，等待原車遣返。好超現實，她想，無論是那綿延起伏四公里的山谷，或者眼下莫名其妙抵達的海口溪流。一切似乎都還是泛著霧，她揉揉眼睛，怎麼看都看不清楚。她突然一慌，想到又進入了這一輪的分離，還有她無處安置的擔心和掛念，但也只能坐在那慘白燈光下空無一人的車廂裏，焦急的等待洶湧而至的陌生人潮，填滿這廂空間，讓她覺得一切應該是真的很好。

終於，車廂再度載滿了人，往反方向啟動。但她刻意提早下車，走了兩個小時的路，才在午夜前終於返家。還好，她想，肉體夠累了，就會拖著心不胡思亂想，一起睡著。然而，她這麼想，卻依然疲倦的醒著，遲遲無法入眠。想著他。

她都懂。但可不可以有那麼一天，讓她可以傻傻的，什麼都不用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