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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24 18:44:58瀏覽754|回應2|推薦26 | |
又一個人走了好長一段路。和老戰友在聖誕夜這一天的早場電影之後,慢慢的,繞過了整個北門、西門、小南門,體驗了路邊攤販粗魯生猛的客服態度(小姐,看那麼久夠了啦,沒喜歡的不要買啦),穿越了牛肉麵、水煮玉米和水煎包的香味和各種叫賣聲交織而成的慾望街區,終於,母校分部出現在眼前。假期的城中校區清爽異常,信步走入也只見到學生小貓兩三隻,彷彿記憶中狹小擁擠的熱鬧校園,只是個虛構的場景。
幾個男孩在籃球場的叫聲,喚起了第一個回憶。當年兩個校區的通勤校車,若要倒車、掉頭,在小運動場的體育課都要暫停,才能有足夠的空間;而通勤校車這件事情,是當年的男朋友很積極推動的一個「業務」。那時候多年輕啊,都是學生會的幹部,他爭取學生福利,她是學生報社長;不知天高地厚,不想人間現實,還在自卑和自信間搖搖擺擺,但總覺得自己一定能改變世界。小時候,不知道之後會遇到好多好多無計可施的事,不相信生命中總有不得不接受的事。 那時多年輕啊,彷彿已是好幾輩子以前的事。 她還記得的,是跨系在法學院修大學時代唯一被當掉的民法;滿堂的教室裡,總是搶不到能清楚看到黑板的前排位置;慘白的日光燈下,總是充滿著濃濃的倦意,原本就嚴肅枯燥的課題,在剛硬的法條和刻版的教學的包裝之下,變成一張張面具,企圖遮蔽些什麼,老師也好、同學也好,都因此失去了表情和話語;好像一群爛演員,百般無聊的共同演出一場120分鐘的戲,只為了當下或將來可以領便當、混口飯吃;至於意義和論述,都是多餘的。於是那些希望學生都能背誦的、理解的、應用的知識,對於當年十八、十九歲的她,很快的就失去了身世、面貌和靈魂,與真實生活從此劃下分水嶺。最後,很自然的,她被當了,而且一點感傷都沒有。 她也記得巷口有很好吃的蚵仔麵線。後來和第一份工作的同事一起回推廣部上日文,都要貪著在下班和上課之間,搶吃一碗。在下課後,和同事邊聊邊走到當時她的外科醫生男友,停在路邊等她的顯眼跑車旁,才要帶著微微羨慕的心情,回去騎她的小摩托車。後來,日文檢定考通過了的多年之後,她早連五十音都寫不完整了。而日文最派上用場的時刻,只是那年去東京自助旅行的時候,順利的在紀伊國屋書店,拼寫出正確書名和作者給店員,找出那本惦記著想要給他的書。 而他們終究都被世界和時間改變了。她坐在那裏想,從當時到現在,還有什麼仍堅持著不變;但那些不變的,究竟是太固執,還是一種她之所以為她,以及某些人之所以需要她,必然的一種堅持。想不到什麼樂觀的答案,她只能征征的在冷風中發抖。然後她拿起粉盒,把淚痕再一次遮蓋掉,接著起身繼續移動,匆忙的往有人跟她說話的地方去,往別人的故事裏頭去,往別人的情緒裏面去,往變動的環境裏去。彷彿唯有如此,她可以暫時忘掉自己內在的無所適從,暫時忘記那些無法釋懷的人與事,忘記那些些需要快點學會與之共存的現實。她可以暫時忘記對於未來去向或所謂歸途的焦慮,她可以躲在別人的失落裏,她可以假裝是為了別人的遺憾而哭,她可以藏在接踵而來的忙碌之後,然後,她必須要前往那些即使不得不也該去的地方。 她走著,跨著大步走。但她突然覺得,這城好小,這島好小,這整個世界都好小;她絕望了,逃不了了,只怕移動的速度不夠快,讓人看到她還停不下的眼淚。她繼續倉皇的繼續走著,再走著,直到失速的奔跑了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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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