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譽國際的攝影名家柯錫杰,五十七年前竟有一段與兩名死黨相偕從軍又一同「逃兵」的往事, 其中的劉生容日後成為台灣抽象油畫名家,而鍾曉星則在種種巧合下加入空軍成為飛官,還在民國四十七年的「八二三戰役」中,立了一個當年不列入紀錄的無名戰功;這事聽來煞是有趣,在徵得柯老師的補遺後,把這段曲折的人生故事化作文字,並向他所崇敬的孫立人將軍表達追懷之意!
大約是在民國三十八、九年間,柯錫杰、劉生容、鍾曉星等三位年方二十歲的台灣青年,得知二戰名將、台灣防衛司令孫立人將軍正積極籌組「台灣軍士團」,招募數千名台灣青年從軍,爲保衛台灣奠定基礎;三位在日據時期長大的年輕人因仰慕孫立人的赫赫戰功與治軍風範,亦想藉此體驗另一種生活,遂連袂從軍在鳳山加入「台灣軍士團」的行列。
不料,當年純潔的熱血青年卻碰到涉嫌盜賣軍糧的連長,致受訓時每餐都只吃到一碗飯,同袍們幾乎是餐餐都在搶飯吃的情形;因反映的問題一直未受重視,在看不慣、又無力改變的情況下,三個人決定一起「離營」不幹了。
於是柯錫杰和劉生容用借來的二張採買証混出營門,鍾曉星則因有自幼習武的底子直接翻牆出去,三人在營外會合後便一起前往高雄大樹鄉山區藏匿;一個多月後鍾曉星先行離去,柯、劉二人也轉至台南市再北上投靠劉生容在樂生療養院當院長的一位親戚;有繪畫天份的劉生容就在樂生療養院,因緣際會的以痲瘋病患者為主題,完成了一幅傳世鉅作。
後來柯錫杰在台灣省立醫院當醫生的堂哥也安排他倆去「住院」,十來天後兩人又分別躲到大樹與嘉義。大約一年半後,柯錫杰無意間看到高雄的「台灣新聞報」登載有關「台灣軍士團」逃兵的新聞,內容提到「高雄地區的逃兵只剩柯錫杰一人仍未尋獲」,以及「‧‧‧在期限內歸營者,既往不究」的告示;由於已是舊報紙,所以待他「歸營」時已經遲了兩天。
患難好友劉生容聽到柯錫杰已回營報到的消息後,也展現豪邁的義氣帶著一把小提琴跟著回營;結果兩人同被軍法判刑三年。服刑期間,柯錫杰想起孫立人將軍向來最照顧基層士官兵,便寫信向已升任陸軍總司令的孫上將報告當初為何要逃兵的原委;但這些信可能一直都被軍監單位攔住根本沒被寄出去,所以一直未獲回音,但他還是不停的寫、不停的「寄」!
或許負責看管他的小隊長被柯錫杰的執著所感動,私下叫柯錫杰把書信先準備好,因為有傳聞說總司令孫立人將軍即將到鳳山巡視,他會找機會向總司令報告柯錫杰的事。結果孫立人上將果真把柯錫杰找去,兩天後他與劉生容一起收到獲釋命令,並因兩人均有機械繪圖經驗,特別令派至炮兵部隊補服役期,一年後同時奉准退伍!
如今,年近八十的柯錫杰,回憶起這段鮮為人知的往事,心中仍然非常感念孫立人將軍對他的照顧;他說從軍、流浪、服刑罰勞役與服役的那段歲月,感覺上雖然是浪費了幾年光陰,但迄今他從未後悔過,因為人生有了這段經歷,培養他勇於克服困難的毅力與決心,對於他日後隻身在國外奮鬥,拼出讓西方人刮目相看的成績有很大的幫助。
至於鍾曉星的故事更是傳奇,數十年後柯大師談起他這位好友,也是與有榮焉!
話說逃兵期間的鍾曉星,不知何故竟然被某軍情單位找去參加運動比賽,結果因成績優異被在場的空軍將領看上,在約談時鍾坦承是「台灣軍士團」的逃兵,結果就被空軍順勢招募報考空軍官校三十四期,意外地就此解除陸軍「逃兵」身分,搖身一變成為空軍。
民國四十七年台海爆發「八二三炮戰」,九月二十五日我方四架F-86軍刀機與中共十六架MIG-17戰機接戰,當時官拜中尉的鍾曉星,伴隨長機王永章上尉追擊米格機進入大陸領空三十浬,傲視長空如入無人之境,在他掩護下長機王永章上尉擊落一架 MiG-17戰機,而他也打傷一架,成為台灣籍飛官第一位揚威大陸空域的空戰英雄!
不過造化弄人,這兩位空戰英雄出乎意料地並沒有被公開表揚! 而且隔天當時的空軍總司令陳嘉尚還專程到屏東聯隊三大隊向全體飛行員訓話:「‧‧‧你們不要因為想要領獎金就不守紀律,你們要是實在缺錢用,可以來報告我‧‧‧王永章違反命令,記過一次,獎金停發‧‧。」
就這樣,他倆的戰績一直未被列入正式戰役紀錄,直到民國八十七年由國防部軍務局出版的「八二三台海戰役」一書中,才將這場發生在大陸南澳上空的空戰收錄其中。
至於柯錫杰大師的私房故事是如何挖掘出來的,這事要回溯到他自美載譽歸國開個展時,刊在簡歷上「‧‧‧獲孫立人將軍核准退伍」的一行字;日前和他聊起這段往事,因為與他所仰慕與感念的孫立人將軍有關,所以他大方地公開這段「逃兵」軼事;沒想到卻又牽引出好友劉生容與鍾曉星的英雄故事,真是人生處處是驚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