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般人的印象中,知道【郭廷亮】這個人名號者,多半繞不開一樁涉及孫立人將軍「兵變」的《匪諜案》,以今觀昔,撰寫本文的目的不在狗尾續貂,而是將個人對郭廷亮這其人淺淺的探索寫出來分享,些許還原他在抗戰時期過人的本事與應得的榮耀!
根據民國44年5月25日 ,陸軍步兵學校校長吳文芝呈陸軍總司令黃杰之文件資料:
「查本校總教官室一般編訓小組少校教官郭廷亮現年卅六歲,雲南河西縣人,性情固執古怪,有綠林人物之氣概,民國廿八年在前孫總司令任稅警團幹教所主任時,在該所學員隊受訓,畢業來台後在孫(立人)主持之軍訓班十五期畢業,在孫麾下歷任排連營長參謀隊長十有餘年,師生部屬關係悠久,言談間對孫表示極為信服,平日三軍(陸海空)官兵經常三五成群出入其家,在本校高級班受訓時,每日平均亦有五六人約會,晚上自修時多在東教室外與陌生閒談,並有來源不明的款項收入,拉攏請客款待,雖典質衣物為之而不吝,交往複雜,行蹤詭密(人事調查資料綜合記載)‧‧‧。」(根據前監委曹啟文的研究,這份文件是事後補做的)
從老姜(註一)於孫立人將軍喪禮,家祭時所拍攝的Hi-8影像上,擷取到的郭廷亮生前畫面,熊腰虎背、隆鼻大臉、目光銳利,果如當年陸軍步校所形容的「綠林人物之氣概」;也難怪他會在坐黑牢期間,無懼不斷的酷刑,最後卻甘願妥協,承擔一切,期能為同袍與長官脫罪了。
然而在他有限的資料裡在下偶然發現,郭廷亮不僅是位猛人,更可算是戰場豪傑,此人若是身在美軍,絕對是位傳奇性的標竿人物!
在駐印軍新一軍新38師《孟拱區戰役戰鬥詳報》第五號(民國33年6月17日-7月12日),作戰官兵功勛記事中,對時任砲三營第七連中尉觀測員的郭廷亮,於《馬拉高》戰役時的表現有這麼一段描述: 「‧‧‧尤以攻擊馬拉高之敵堅固陣地時,對敵離我僅三十餘碼之輕重機槍,及三層橫木以上之掩護部作破壞射擊,能沉著指揮細心誘導彈著點於目標區域,造成重砲打步兵線最近之記錄,而對友軍之安全充分保障雖砲手操作極留意,然射擊指揮之適切更為重要。」
曾任職於駐印軍軍部擔任參謀,後來成為著名歷史學家的黃仁宇教授,在其第一本著作《緬北之戰》一書,其中之《我所知道的八莫攻城戰》一文中,對我駐印軍的優異表現寫下這段描述:
「山砲和輕重迫擊砲的直接支援,也非常令人滿意。有一次攻擊準備射擊的時候,因為彼此步兵線相隔只有五十碼,我們步兵就在砲擊之前稍稍向後移動。重機關槍隊有一隻零件箱忘記帶下來,等到再攻擊上去的時候,發覺已被自己的砲彈劃了一個大洞。這可以看到步兵線的近接,和砲火控制的恰到好處。」
另外還有「敵人仍舊抄襲密芝那的戰法,盡量地藏在地下,不到十分有利的條件下不露面,不到五十碼之內絕不射擊、不掃清射界。砲兵奇襲射擊,夜間步兵向我反撲。」的敘述;從黃仁宇當年的戰地觀察與戰場見聞,間接證實了郭廷亮在戰場上過人的本事。
然而在新一軍的眾多好漢中,還有比郭廷亮更猛、更不要命的人;例如在《新一軍新38師緬北虎關區請獎事績表》上,就記載了山砲第二營第 6連中尉觀測員尹宗漢在民國32年底的英勇事績:
「12月4日在于邦之役該員能在敵火極度猛烈之下,隻身潛伏至敵主陣地前30碼處,實施奇襲射擊之觀測,將敵強固陣地工事完全摧燬,並斃敵甚眾致使我軍以輕微犧牲奪取敵陣,影響該役戰鬥收獲甚鉅。」
擔任砲兵觀測員的尹宗漢為求直接命中目標,自願置身於火炮彈著區導引砲擊,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日軍在緬甸戰場被我軍徹底擊潰,可說敗得一點都不冤枉!
綜觀駐印軍的砲兵配備,自75mm山砲到105mm、155mm榴彈砲等,有效射程從8公里至15公里不等,各型砲彈的爆炸半徑約為8到25公尺,能在視界不佳的濃密森林中指揮砲兵實施精準射擊,且彈著點離我軍步兵第一線僅30-50碼(一碼約0.9公尺),沒有絕對的「三信心」與精熟的訓練豈能辦到?(註二)
難怪日後張正隆在《雪白雪紅》一書中,會提到解放軍老兵常用「那砲彈像長了眼睛似的追著打‧‧。」來形容對手的強悍與難纏。
從已獲得的資料中發現新一軍之所以能征善戰,武器裝備固然是其一,然全軍不論司號兵、看護兵、炊事兵‧‧‧個個都是戰鬥兵,都有戰場殺敵能力與事績表現,才是令對手由畏懼轉為尊崇的主要原因。
(註釋一)
姜興周,中央陸軍軍官學校第四軍官訓練班18期畢業,因不贊成郭廷亮的部分作風,被列為「孫案」外圍成員監管,無奈之餘以逾假不歸方式尋求撤職退伍,至礦坑當挖煤礦工,養雞謀生,並自學考上台大哲學系,為殷海光入室學生,前基隆女中教務主任,國家級游泳教練,80歲後仍常參加泳渡日月潭活動。
(註釋二)
新38師在掩護遠征軍主力至野人山後,且戰且退分兵至印度,在史迪威規劃下,各團派出一營步兵接受砲兵訓練,日後並成立三個砲兵營,因此更懂得步砲協同作戰的要領與第一線步兵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