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下午，和工頭走在山徑，看到路旁石板塊上雜樹叢中長滿了鮮紅的果實，枝頭停著幾隻小鳥在啄食。

　我順手摘了兩粒果實，分給工頭一顆。工頭勸我不要亂吃，如此鮮豔的果實恐怕有毒，附近鄉民從來也沒見人吃過，還是小心謹慎為上。我自己吃了，工頭看我安然無恙，在我力勸之下，勉強地咬了一口。他擠出一抹笑容：「還真甜。」就把剩下來的大半個丟到了草叢中。

　其實我是先偷偷做了功課的，我觀察這樹葉的形態和果實，確定是桑科的植物，又問了在附近教書的表弟，知道這是柘樹。他只知柘樹在山上自然生長，連石板塊上都長得出來，大概就是賤生賤長。我立即想到的是《考工記．弓人》說的「凡取幹之道七：柘為上，檍次之…」，此外染料中有柘黃一種，北京有個潭柘寺。

　我又摘了幾顆，跑到工棚給蕙瑛看，鼓動她製作果醬，她繼續著手邊的工作，頭也不抬地說：「當地人都說不能吃，你就不要太堅持書本上的知識了。」我慫恿素來最有好奇心的小兒子延極同去採摘，他面有難色地說：「可是我必須要吃嗎？」我說：「先摘吧。」

　樹叢有兩三公尺高，每個四下伸展的枝上總有個十來顆果實，採摘並不困難，但是果實會流出白色乳汁，很快就會在指掌間膠黏牽連。孩子皺起了眉，我趕忙跟他說：「記得我們在家做的實驗嗎？如果果汁中加入關華豆膠，果粒就不容易沈澱，關華豆膠就是從關華豆中取出的，也是白色乳汁。我們將來用這種果實做果汁或果醬，一定不容易沈澱呢！」孩子點點頭。一邊採摘，我又一邊跟他說到北京潭柘寺的歷史，說到柘樹是製弓的良材；而由柘樹樹根中提取的柘黃過去用來染龍袍，暗處會發出赤紅的光澤；柘樹葉餵蠶吐的絲較韌，可以作為琴弦；古人甚至還特別稱柘實為「隹」，意謂鳥雀所搜尋的目標。他對其他都不感興趣，倒是問：「可以幫我做弓，染個龍袍嗎？」我說：「以後吧。」

　孩子和我很快摘了滿滿一籃，高興地提到了媽媽的跟前，央求媽媽回家做果醬，我也從旁說明這是種健康食品，孩子的媽勉強點了頭。

　回家後，柘實放了兩個星期，最後都進了垃圾桶。還好，柘實還沒落盡，我鼓動如簧之舌，告訴蕙瑛其他朋友看了多羨慕，都想分些來吃吃看。終於，在一個週末，孩子和幾位親戚的孩子採了一籮筐的柘實，交由媽媽製作了果醬和蜜餞。

　幾個月後，朋友一家來訪，我們拿出果醬和蜜餞款客，朋友三歲的孩子吃完了一碟又要一碟，孩子的表情說不了謊，朋友也直稱說這是哪裡都找不著的珍味，蕙瑛在旁滿足地笑了。

柘樹的別名：

柘桑、奴桑、灰桑樹、老虎肝、野梅子、九重皮、刺釘、黃疸樹、山荔枝、文章樹、柘子、野荔枝、黃桑、大丁癀、痄腮樹、痄刺、黃霜簕、黃簕根、剌桑根、奴柘、青桑、土磺胺、雞腳刺

學名：

Maclura tricuspidata Carr.[Cudrania tri-cuspidata (Carr.)Bu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