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用文章親像媽媽您溫柔的目賙

(圖片取自mathdittos2.com)

(手動播放 - 天頂的星 - 詞/曲 鄭智仁 演唱 福爾摩沙合唱團 )

“天頂的星，親像媽媽您溫柔的目睭；看阮歡喜，伴我傷悲，率我行過暗暝…”福爾摩沙合唱團優美的歌聲在黃昏的起居室裏飄盪，將詞曲皆由鄭智仁醫師創作的”天頂的星”詮釋得幾乎完美無缺…。

我坐在小室裡的沙發上，耳朵聽著，眼睛卻緊盯在牆上那張媽媽的放大照片。那張20寸X16吋大的照片是媽媽於1987年在此病逝後的告別式使用的照片。它取自媽媽1983年來北美洲玩時、在溫哥華與我們合拍的全家福。告別式後，承弟妹們謙讓，而決定把照片留在我們家。

起先，我受不了喪母之痛的打擊，無法承受看到媽媽照片的刺激，竟將那張照片束之高閣。後來，傷痛雖然未減，理智稍復，才把它掛在起居室的牆上。麗妹曾說，媽媽喜歡熱鬧，掛在那裡最為適當不過，因為不管我們聽音樂或看電視時，她都能夠”全程參與”；我們也因此可以感到媽媽和我們同在的安慰。

照片中的媽媽，正如其人，和藹慈祥，卻難掩落寞、憂傷的神情，因為那個時候，媽媽才剛剛被診斷出腎臟功能已經嚴重退化，必須以”洗腎”(血液透析)才能維持生命。拍照時正值她離溫返台前夕，濃烈的離情別緒，加上威脅著媽媽健康的陰影，竟讓我們在感受著生離的難捨時，也像是淺嚐到死別的悲慟…。

那是一段非常難過的日子，每個人卻都將苦痛深埋心中，以免增添其他家人的憂傷！

外祖父母只育有大姨媽和媽媽；大姨媽長媽媽整整十九歲。在高齡雙親和如母長姐的呵護之下，媽媽似掌珠般地被嬌寵著。然而，嬌生慣養的她卻天性仁慈、善良，對朋友更是真心、慷慨。結婚後，爸爸雖然花心納妾，讓媽媽精神飽受打擊，她對爸爸卻善盡妻子的本分，始終如一，就是對那兩個侍妾的孩子也都視如己出般地疼惜，因為媽媽覺得孩子本身沒有過錯。

媽媽從小聰明慧穎、喜愛讀書。小學畢業後，報考彰化女中，卻因數分之差，不幸落榜。本來有赴日求學的意願，奈何外公與外婆都不捨得他們的愛女遠渡重洋，媽媽的正式教育於焉終止；然而，媽媽喜歡讀書的興趣與習慣一生都保持著，甚至晚年居住溫哥華，與腎病搏鬥、需要每週三次血液透析期間，就是靠看書來怡神養性、打發時間的。

因為善良、嫻靜的個性，也藉助於書本的陶冶，媽媽雖不漂亮，卻有特別高雅的氣質。記得有一次我與爸爸和媽媽搭台鐵的自強號去什麼地方，爸爸和媽媽坐一排，我坐在他們的後方，有時候也湊上前去，和他們談話。別人聽不到我們聲調很低的說話，可是看得到我們的表情和舉止。

那天車廂相當空闊，旅客不多。後來，有個本來坐在爸爸和媽媽前幾排的旅客坐到我旁邊的空位來，壓低聲音地問我說：“前面的太太是日本人嗎?”我告訴他：”那是我家母；她是道地的台灣人。”那個人用很讚賞的口氣回答說：“令慈氣質好好！你很有福氣”。連素昧平生的人都如此誇獎，更遑論認識媽媽、清楚她平日為人的親戚朋友了。 因此，他們對於爸爸再三納妾十分不解。

媽媽是虔誠的佛門子弟。雖然沒有精研佛理，卻將她的信仰完全生活化。平日定時念佛、禮佛不曾間斷，就連臥病在床時亦然。也因為一心皈依佛陀，篤信因果與輪迴，對於她婚姻中遭受的噩運，和後來病痛的煎熬，滿心接納，不曾埋怨。她更以身作則，為我們立下好表樣，常常告誡我們要存善心、行善事、做善人。她這些處事行止與做人態度都深深地影響了她週遭的人。

更重要的，媽媽在她婚姻的陰影裏，處處以她的生命保護我們四個兄妹，且竭盡全力讓我們渡過”正常”的童年，免得我們因她的不幸而造成心理的不平衡。我們幾個之所以有健全的身心，正面的人生觀，完全是媽媽用她自己的幸福換來的。小時候的我們把這一切視為理所當然；懂事之後，方才知道媽媽良苦的用心，以及她極大的犧牲。

媽媽晚年住在溫哥華。那兩、三年期間，有機會認識媽媽的朋友，都能感受她母愛的慈暉與餘蔭。記得當時有位我的中學學長也住溫哥華，那時剛逢母喪。他喜歡到我們家和媽媽閒聊。每次來訪離去前，都要把頭枕在媽媽的膝上，要求”歐巴桑”像慈母一般，用手輕輕地撫摸他的頭，然後才滿足地含淚離開。

除了以身教代替言教之外，媽媽原諒他人的度量，以及事事感恩的心，更在她彌留時表露無遺。當她預知死期，我們圍繞著她幫她助念之時，她還處處關懷著爸爸的起居，直接用行動來昭告她已原諒了傷她最深的夫婿；後來，她又特別向主治醫師和醫護人員一一道謝話別，深深感動了行醫三十多年的Dr. Bell...。

我忝為長子，受媽媽的疼愛最多，帶給媽媽的麻煩卻也最多；媽媽更用她自身的榜樣引我渡我，讓我在信仰方面極其掙扎的時候，得以造訪佛門，對我一生影響忒深。然而，我卻沒能使她居住溫哥華期間，得到她應有的喜樂，至今已無回報的機會，因此我對媽媽的虧欠最大...。”樹欲靜而風不止，子育養而親不待”，啊！我的愧疚也最深。

“感謝您牽阮的手；媽媽，感謝您乎阮的愛。暗暝尚光尚光彼粒星，親像就是媽媽您…”柔和溫馨的歌聲繼續在耳邊縈繞。

我信歩走到窗前。外面細雨已歇，天色也開始昏暗，烏雲簇簇的夜空驀然有一顆星星正在天邊閃爍不停。啊！媽媽，我知道那就是您啦！您正用溫柔的目睭看著我們！您雖已離開我們二十三年了，卻仍時時陪伴著我們，時時溫暖與鼓勵著我們。您更時時守護、關照著我們的一切，讓我們平安地渡過了這些沒有您的晦暗時光。我們也知道女兒的車禍時也一定是您的保佑，劫運當頭的她才只遭到骨折，而性命得以無虞；也一定是您的護持，妻和我得以有健康的身心、在女兒復健期間全力協助。祈望您在未來的日子裏，也繼續與我們同在，繼續祝佑我們。

啊！媽媽，我們想念您，我們感激您。您的慈暉將永遠存在我們心中，您的懿行懿徳也將與天地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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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a.y.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