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10/07/10 01:37:32瀏覽10408|回應3|推薦10 | |
人生自是有情癡 – 談徐志摩的《我不知道風是在哪一個方向吹》與林徽因的《展緩》二詩
一、 詩人的職責就是創作詩歌,所以,不創作詩歌的詩人是不存在的,這猶如紅花是紅色的乃分析地必然的,故此,不存在不紅的紅花。但是,詩人之所以會成為詩人,往往是各自有其不盡相同的曲折路程。就徐志摩來說,他在他的詩集《猛虎集序》上說:“說到我自己的寫詩,那是再沒有更意外的事了。我查過我的家譜,從永樂以來我們家裡沒有寫過一行可供傳誦的詩句。在二十四歲以前我對於詩的興味遠不如對於相對論或民約論的興味。我父親送我出洋留學是要我將來進金融界的,我自己最高的野心是想做一個中國的Hamilton!在二十四歲以前,詩,不論新舊,于我是完全沒有相干。我這樣一個人如果真會成功一個詩人 - 哪還有什麼話說?”“永樂”是明成祖朱棣的年號,他在1403年即位,在位22年,逝世於1424年。也就是說,徐志摩的家族已超過五百年沒有出現過任何一位詩人!(徐志摩開始寫詩於1921年) 那麼,究竟徐志摩怎麼會變成詩人的呢?徐志摩在《猛虎集序》上繼續說:“但生命的把戲是不可思議的!我們都是受支配的善良的生靈,哪件事我們作得了主?整十年前我吹著了一陣奇異的風,也許照著了什麼奇異的月色,從此起我的思想就傾向於分行的抒寫。一份深刻的憂鬱占定了我;這憂鬱,我信,竟於漸漸的潛化了我的氣質。”《猛虎集》是徐志摩的第三本詩集,出版於1931年,“我的思想就傾向於分行的抒寫”就是將自己的所思所感用詩的形式表達的意思,開始於“整十年前”,那就是開始於1921年,原因是“我吹著了一陣奇異的風,也許照著了什麼奇異的月色”!但是,詩人林徽因在她的散文《究竟怎麼一回事》中則說:“我們僅聽到寫詩人自己說一陣奇異的風吹過,或是一片澄清的月色,一個驚訝,一次心靈的震盪,便開始他寫詩的嘗試,迷於意境文字音樂的搏鬥,但是究竟這靈異的風和月、心靈的震盪和驚訝是什麼?是不是仍為那可以追蹤到內心直覺的活動;到潛意識後面那綜錯交流的情感與意象;那意識上理智的感念思想;以及要求表現的本能衝動?靈異的風和月所指的當是外界的一種偶然現象,同時卻也是指它們是內心活動的一種導火線。詩人說話沒有不打比喻的。”(注一)顯然地,林徽因在這裡所說的“詩人”正是徐志摩無疑,並且,她進一步認為所謂的“奇異的風和月”只是詩人的“比喻”,重要的是:“究竟這靈異的風和月、心靈的震盪和驚訝是什麼?”是不是正是孟子在他的《告子下篇》中所說“有諸內必形諸外”?對於這個複雜的詩歌創作的心路歷程我們將會在下文中深入探討。 相對言之,林徽因會成為詩人,表面上看,似乎非常簡單,事實上也並不儘然。1930年夏秋之間,梁思成與林徽因應瀋陽東北大學之邀,創建了建築系,梁思成任系主任而林徽因任該系的教授。他們正處於事業發展的開始與初做父母的幸福時刻,不幸地,林徽因感染了當時是致命的肺結核病!在同年的秋天,徐志摩往東北探望他們一家,發現林徽因病情在寒涼的東北會轉趨嚴重,於是建議梁思成讓林徽因母女回北平林家養病與治療。(後轉往西山雙清療養。)依我的研判,在1930年冬與1931年春這幾個月間,林徽因在徐志摩不斷邀請與鼓勵下,終於答應了實現他們當初在康橋共同地創造中國浪漫派詩歌的承諾(注二),並且在1931年林徽因一口氣便發表了九首優美的詩歌。徐林兩位詩人開始創作詩歌雖然相差整整十年,但是,他們詩歌的風格卻明顯地相同,這是由於他們都深受英國浪漫派開山祖華茲華斯(William Wordsworth)與柯爾律治(Samuel T. Coleridge)的影響。故此,他們所創作的詩歌,都嚴格地依循華茲華斯在《抒情歌謠集‧序言》(Lyrical Ballads)中所揭示的詩歌創作的兩條主線前進。依照華茲華斯的說法,一切好詩都是“強烈感情的自然流露”。(The spontaneous overflow of powerful feelings.)並且,這些好詩都“導源於寧靜中回憶所得來的感情”。(It takes its origin from emotion recollected in tranquillity.)也就是說,徐志摩與林徽因所創作的詩歌,都是在當前的一片靜中(tranquillity),通過回憶(recollection),讓發生於過去時間、空間裡的客觀的人、事、物,與當前的主觀的感情(powerful feelings, emotion. 徐志摩和林徽因習慣稱之為“情緒”),在沉思想像(Contemplation, Imagination)中不斷地錘煉消融,直至這主客觀面達到相即相入,而最終緊密結合在一起,並且,將此所得來的情思,使用一種日常語言,將它們活生生地呈現出來,所以特別地自然流暢,並且淺顯感人。《我不知道風是在哪一個方向吹》與《展緩》這兩首好詩正是在這樣的一種創作歷程中產生出來的。在詮釋這兩首詩之前,先讓我們來欣賞這兩首詩。 《我不知道風是在哪一個方向吹》 徐志摩 我不知道風 我不知道風 我不知道風 我不知道風 我不知道風 我不知道風 寫於1928年,初載同年3月10日《新月》月刊第一卷第1號,署名志摩。 《展緩》 林徽因 當所有的情感 停吧,這奔馳的血液; 1947年5月4日《大公報‧文藝副刊》 二、 徐志摩的《我不知道風在哪一個方向吹》發表於1928年3月10日,同一年的3月21日,林徽因與梁思成在加拿大溫哥華舉行婚禮。事實上,1927年年底的12月18日,梁啟超先生在北平為林徽因、梁思成的婚事舉行文定禮,結婚這一事實只不過是時間上遲或早的問題罷了。本來,1924年林徽因赴美而不是與徐志摩一起返英國劍橋學習,徐林於1921年四、五月間在英國劍橋所發生的一段浪漫的初戀故事早已畫下了句號。但是,徐志摩仍不死心,尤其林徽因在美國曾與梁思成發生過激烈的爭吵而寫信給留在中國的徐志摩訴說時,的確讓徐志摩誤以為林徽因會重回到他的身邊,徐志摩連忙打電報回復林徽因,等到林徽因再來信時,她與梁思成已經很快又和好如初了,顯然地,她恐怕只是在美國百無聊賴與精神空虛而去撩撥徐志摩而已。徐志摩對自己被愚弄似乎很介意,寫下了《拿回吧,勞駕,先生》一詩記錄了這一段令他不悅的事。(注三) 《我不知道風是在哪一個方向吹》是一首英國民謠體詩歌(English Ballad),採用abab押韻方式。這是詩人徐志摩對自己的初戀故事之自述的一首詩歌,主題則是對感情世界的困惑。這個故事中的“她”就是林徽因!全詩分成六小節去推演,每一小節的前三個詩行的詩句完全相同,都是“我不知道風/是在哪一個方向吹—/我是在夢中,”而每一小節中的第四個詩行,也就是最後的一個詩行,才是這首詩的發展主線。假如把六個小節中的第四個詩行的詩句串連起來,便能清晰地發現這一段初戀故事的演變。以下我們便用箭號將這六句詩句串連起來去看這個初戀故事的發展: “在夢的輕波裡依洄→她的溫存,我的迷醉→甜美是夢裡的光輝→她的負心,我的傷悲→在夢的悲哀裡心碎→黯淡是夢裡的光輝”。 緊密地依循著此一發展線,我們便不難發現此詩是詩人徐志摩在訴說自己的初戀故事。這個初戀故事,如何由當初的相遇相識,發展至甜美的初戀,一直到對方的負心,讓他初嘗失戀的悲傷,他由英國返回中國奮鬥爭取了一年多,但林徽因選擇了與梁思成赴美升學,這個決定,等於宣判了這個初戀故事的終結,在回天乏力下,詩人只能在夢的悲哀裡心碎,最後是美夢的徹底破滅而生命黯淡無光,步步寫來,真是悲傷已極!這便是這個初戀故事的概要。 落實到詩的本身,第一節的“在夢的輕波裡依洄”,具體地是指徐志摩與林徽因的偶然相遇相識,而這個初遇讓徐志摩對林徽因產生了不能自拔的感情,他,徹底地沉醉於這個似乎完全不真實的夢中,依洄蕩漾在這美夢的柔波裡,明確地言之,就是一見鍾情!這個確定的時間與地點是1920年11月19日倫敦國際聯盟協會的會議席上。徐志摩結束了哥倫比亞大學碩士學業後,他放棄了在美攻讀博士,而計畫橫渡大西洋到英國劍橋從學於哲學家羅素。相對地,林徽因則是隨同父親林宗孟先生從中國乘船到英國,林先生在英國與歐洲各國考察歐洲議會政治,林徽因則在英國上中學。徐林二人的相遇相識並發生了初戀,後來徐志摩在1925年發表的《偶然》一詩便含蓄地講述了這個故事。“雲”是林徽因,“水”是徐志摩。雲自在輕盈在空際上隨風飄移,偶爾與地面上的一流澗水相遇,於是便產生了投影關係。雲,她的明豔,點染了地面上卑微的流水的空靈,讓他覺醒過來,“訝異”與“歡喜”,使靜靜的流水不期然地輕波起伏,迷失了自己,他完全被紛亂所佔據,但同時他也找到了真正的自己,他如醉如癡,如夢如幻,於是他便依洄陶醉在夢的輕波裡。事實上,這就是不折不扣的一見鍾情!並且,在《偶然》一詩裡更進一步把他們安排在茫茫的“黑夜的海上”,他們就正如方向不同的兩艘船,各自奔赴著各自的人生的途程,但是,竟然相遇了,這個“交會時互放的光亮”雖然短暫,但畢竟擦出了生命的火花而相互地照亮了彼此!不過,這個一見鍾情的故事所帶給徐志摩的內在衝擊,在《偶然》一詩裡終究只是輕輕地一筆帶過而已,然而在徐志摩最後的一首長詩《愛的靈感》裡卻有異常明確的描述。詩上說: 那一天我初次望到你, 詩的第二節“你的溫存,我的迷醉”,溫存就是溫柔的意思,也就是說,徐志摩具體地寫他自己完全迷失與陶醉於對方的溫柔中。這個一見鍾情的初戀故事,並不是單方面的,它得到了相應的回應。事實證明,林徽因也一樣不能自拔地墮入了愛河。在1921年四五月,他們在劍橋拜倫潭前指水為誓。林徽因在1936年秋天寫的《山中》一詩上說:“當時黃月下共坐天真的青年人情話,相信/那三兩句長短,星子般仍掛秋風裡不變。”顯然地,那像“星子般仍掛在秋風裡不變”的“那三兩句長短”的話不就是明證嗎?我們要問,“那三兩句長短”的話是什麼?除了是“我愛你,愛你。 – I love you, love you.”(他們常常用英文交談!)之外,還可能是什麼?林徽因在1933年歲末所寫的《憶》一詩早已透露了這一點,她說:“是你在笑,仰臉望/多少勇敢話那天,你我全說了, - 像張風箏/向藍穹,憑一線力量。”可見那些“勇敢話”不是一個人在獨白,而是兩情相悅的年青人的情話! 詩的第三節“甜美是夢裡的光輝”,便是進一步描述他們初嘗自由戀愛的甜蜜美妙的內心感覺。然而這個“夢裡的光輝”的“甜美”是短暫的,只持續到1921年年底林徽因由英返中國後而整個變了樣!為什麼這個初戀的故事如此經不起時間的考驗?其誰致之? 詩的第四節“她的負心,我的傷悲”,便是詩人徐志摩的嚴厲指控!1922年仍留在康橋學習的徐志摩雖然如願地在德國柏林與其結髮妻子張幼儀女士完成了離婚手續,到了同一年的年底,他便乘船回中國,準備說服林徽因再回來英國一起到康橋去學習。在他離別康橋前還特別寫了《再會吧康橋》這首長詩,在詩中,他說: 設如我星明有福,素願竟酬, 等到徐志摩回到中國之後,他馬上便明白到他的樂觀自信卻與現實世界存在著巨大差距!原來林徽因由英返國後已經和梁思成在一起,並且也發展成為男女戀人的關係了,這個打擊之大可以想見。當初的誓言竟是如斯地脆弱,如此地經不起時空睽隔的考驗!林徽因鐵了心要跟徐志摩斬斷任何感情上的牽扯,所以,1922年年底到1924年4月,不管徐志摩如何努力,也無法改變林徽因的決定。“你的負心,我的傷悲”便是這一年多徐志摩感情世界的真實寫照。 詩的第五節“在夢的悲哀裡心碎”具體地指林徽因在1924年4月與梁思成赴美升學後,當初的盟約頓成斷了線的誓言,而林徽因一去之後也渺如黃鶴。四年後的3月份,傳來了的訊息是她和梁思成在北美學成之後要在加拿大溫哥華結婚,徐志摩的感情世界便完全崩潰瓦解!究竟還有沒有比“心碎”更貼合他當時的內心感覺的字呢?由初戀的甜美,發展到夢的悲哀裡心碎,這個強烈的對比(contrast),豈不讓讀詩的人更能深刻地感受到詩歌主述人的悲傷? 詩的第六節,也就是最後一節“黯淡是夢裡的光輝”,意思清楚不過,失去了她,人生還有何意義可言?生命也勢必黯淡無光。假如初戀的甜美展示出年輕戀人生命的繽紛姿彩,那麼說甜美是夢裡的光輝當然讓人容易理解,但是,失戀的人生命已然是黯淡無光了,那又何來“光輝”之可言?是不是詩人徐志摩在這裡所說的“光輝”只是一種文學上的反諷?而他在全詩每一節重複強調的“我是在夢中”對他來說才是生命的真實?進一步,我們要問:是不是詩人徐志摩必須真正經歷過與深切體悟到這確切的孤獨與悲傷,他的詩歌才能更深入地展現出生命的真實本質與人性的深邃內蘊?是不是生命的真實本質與人性的深邃內蘊必須長期地沉醉在黯淡的夢裡才會出現豁醒的真實可能性?這難道不是人性的悲哀嗎? 三、 林徽因的《展緩》一詩發表於1947年5月4日《大公報‧文藝副刊》上,這屬於她晚期寫得最隱晦深微的一首詩,同時也是最悲傷的一首詩。全詩分成兩段去展示純情感 – 真實的情感與羼雜了理智判斷的情感之間的差異,以及二者最終如何由希望導向絕望的哀怨與悲傷。假如我們將純情感比喻成一條流水的話,那麼流水的終極目的地不就是大海洋嗎?現代詩人鄭愁予先生在他的《賦別》一詩裡表達得真好,他說:“雲出自岫谷,泉水滴自石隙,一切都開始了,而海洋在何處?”深山大谷裡的雲凝結成雨滴,由石隙源源不斷地流出而匯成小溪,小溪注入了小河,小河流入了大江,最後奔向無邊無際的大海洋。大海洋豈不應該就是他們的終站嗎?這個自然的流程不就是詩人林徽因在詩中所說的“主流”嗎?詩人鄭愁予先生也許經歷了一段無疾而終的初戀故事,所以他會大聲地喊出:“一切都開始了,而海洋在何處”的感歎。然而,林徽因卻遠不止於感歎,她更進一步訴說她如何由“避開了主流”而導致“奔馳的血液”全然化為“廢弛的眼淚”之悲傷! 讓我們回到林詩《展緩》本身。要掌握這首詩最核心的關鍵在於掌握詩中的“情感”與“純情感”的真正意含,我認為必須具體地落實到徐志摩的一篇演講文章《落葉》上,文章上說: 感情,真的感情,是難得的,是名貴的,是應當共有的;我們不應得拒絕感情,或是壓迫感情,那是犯罪的行為,與壓住泉眼不讓上衝,或是掐住小孩不讓喘氣一樣的犯罪。人在社會裡本來是不相連續的個體。感情,先天的與後天的,是一種線索,一種經緯,把原來分散的個體織成有文章的整體。但有時線索也有破爛與渙散的時候,所以一個社會裡必須有新的線索繼續的產出,有破爛的地方去補,有渙散的地方去拉緊,才可以維持這組織大體的勻整,有時生產力特別加增時,我們就有機會或是推廣,或是加添我們現有的面積,或是加密,像網球板穿雙線似的,我們現成的組織,因為我們知道創造的勢力與破壞的勢力,建設與潰敗的勢力,上帝與撒旦的勢力,是同時存在的。這兩種勢力是在一架天平上比著;他們很少平衡的時候,不是這頭沉,就是那頭沉,是的,人類的命運是在一架大天平上比著,一個巨大的黑影,那是我們集合的化身,在那裡看著,他的手裡滿拿著分両的砝碼會往這頭送,一會又往那頭送,地球盡轉著,太陽、月亮、星流的照著,我們的運命永遠是在天平上稱著。 我方才說網球拍,不錯,球拍是一個好比喻。你們打球的知道網拍上哪裡幾根線是最吃重最要緊,哪幾根線要是特別有勁的時候,不僅你對敵時拉球、抽球、拍球格外來的有力,出色,並且你的拍子也就格外的經用,少數特強的分子保持了全體的勻整。這一條原則應用到人道上,就是說,假如我們有力量加密,加強我們最普通的同情線,那線如其穿連得到所有跳動的人心時,那時我們的大網子就堅實耐用,天津人說的,就有根。不問天時怎樣的壞,管他雨也罷,雲也罷,霜也罷,風也罷,管他水流怎樣的急,我們假如有這樣一個強有力的大網子,哪怕不能在時間無盡的洪流裡 — 早晚網起無價的珍品,哪怕不能在我們運命的天平上重重的加下創造的生命的分量?所以我說真的感情,真的人情,是難能可貴的,那是社會組織的基本成分。初起也許只是一個人心靈裡偶然的震動,但這震動,不論怎樣的微弱,就產生了及遠的波紋;這波紋要是喚得起同情的反應時,原來細的便拼成了粗的,原來弱的便合成了強的,原來脆性的便結成了韌性的,像一縷縷的苧麻打成了粗繩似的;原來只是微波,現在掀成了大浪,原來只是山罅裡的一股細水,現在流成了滾滾的大河,向著無邊的海洋裡流著。比如耶穌在山頭上的訓道(Sermon on the mount)還不是有限的幾句話,但這一篇短短的演說,卻制定了人類想望的止境,建設了絕對的價值的標準,創造了一個純粹的完全的宗教。那是一件大事實,人類歷史上一件最偉大的事實。再比如釋迦牟尼感悟了生老、病死的究竟,發大悲心,發大勇猛心,發大無畏心,拋棄了他人間的地位,富與貴,家庭與妻子,直到深山裡去修道,結果他也替苦悶的人間打開了一條解放的大道,為東方民族的天才下一個最光華的定義。那又是人類歷史上的一件奇跡。但這樣大事的起源還不止是一個人的心靈裡偶然的震動,可不僅僅是一滴最透明的真摯的感情滴落在黑沉沉的宇宙間?感情是力量,不是知識。人的心是力量的府庫,不是他的邏輯。有真感情的表現,不論是詩是文是音樂是雕刻或是畫,好比是一塊石子擲在平面的湖心裡,你站著就看得見他引起的變化。沒有生命的理論,不論他論的是什麼理,只是拿石塊扔在沙漠裡,無非在乾枯的地面上添一顆乾枯的分子,也許擲下去時便聽得出一些乾枯的聲響,但此外只是一大片死一般的沉寂了。所以感情才是成江成河的水泉,感情才是織成大網的線索。 明確無疑地,《展緩》詩中所說的“情感”就是《落葉》文中所說的“感情”,而詩中所說的“純情感”就是文中所說的“真感情”!洞悉這層關係之後,我們再去理解詩中的真實意旨就相對容易得多了。“情感”或“純情感”的真實呈現,不管它原先那怕只像山罅裡的泉水那麼細小,涓涓成流而變成小河,再變成滾滾大河,最終匯向無邊的大海而奔流,這就是“情感”或“純情感”的“主流”。故此,不管流水怎麼沖急,怎樣盤旋,也不管河上勁風與大小石卵會激起多少處的逆流,然而,主流最終必奔向著無邊的大海,這應該是絕對不會變更的。但是,生命畢竟有其難以捕捉與理解的奧秘性!依林徽因的描述,她自己正好是這樣不經意地(無意的)不讓發生於自己的所有情感奔赴無邊的大海,她竟因為那幾處逆流而沒能溯會流水,最令人驚怵的是,她竟選擇停駐在寧靜的小小港灣中而避開了主流,這正是導致《展緩》一詩開始處“所有的情感都併入一股哀怨”的主要原因。不然的話,順著主流,不就是匯向無邊的大海嗎?生命何以會如此莫名其妙地橫生枝節以至於停駐在寧靜的小小港灣裡?生命的抉擇似乎總是讓你的人生途程拋擲在一條叉路上,避開了主流,無疑地會讓你所有的情感都拼入了一股哀怨。但是,假如你不那樣莫名其妙地壓住泉眼而讓水往上衝,那麼,真實的情感的初起也許只是你心靈裡偶然的震動,但震動不論怎樣的微弱,就確然能產生及遠波紋,這如同山罅裡細小的泉水終必會成江成河而匯向無邊的大海奔流一樣,於是,這順應著主流的真實情感初起的偶然震動,在你的心靈深處引發出的情緒的平波,終必會越出這歧出的悲愁。意義明白不過,林徽因在1947年5月寫這首詩時,她正處在這悲愁哀怨中而不能自拔,她不單止懊惱于自己年青時的生命抉擇而已,她深切地悔恨自己明明可以不壓住泉眼而讓水自然地流出,而她卻作出了如此歧出的抉擇,導引出這生命的悲愁哀怨,而斷然無可挽回的是這竟指向於一個絕望的結論上,試問:其誰致之?我們可以更精確地去追問是:她為什麼不溯會流水?為什麼她竟會選擇避開了主流? 她懊惱,她悔恨,她悲傷,並且她深深地自責。奔馳的血液竟全然廢弛地造成了眼淚,停止吧!那是她的血變成的淚!假如她當初不是停駐在那小小港灣中,而是多幾次的輾轉,那麼她就確定能溯會流水、回歸主流而重新奔赴大海,這樣一來,就不會出現眼前這一切撩亂。什麼建築?什麼邏輯理性?那不就是讓她避開主流而導致這“絕望的結論”的東西嗎?“建築家林徽因”這一稱呼,對她來說,當她在寫這首詩時,竟會急轉成生命裡最大的謊!她渴望時間停頓,讓所有的一切重新再來過,她堅決地宣示她必然會去“溯會流水”,迎向主流,聆聽純粹性靈的純情感的心聲,再見吧!“理智的判斷”!我會再給純情感一種全新的希望!詩中的那一個“再”字,就是告訴大家,詩人林徽因確曾在當初給予純情感希望,只是自己會那麼不經意地停駐在小小港灣之中而讓希望完全落了空,假如生命可以讓她重新再作抉擇判斷的話,她絕對會再給純情感一個全新的希望!但是,時間可以停頓嗎?“絕望的結論”會稍稍遲緩嗎?這難道不是人類永恆的悲哀嗎? 四、 1931年11月19日詩人徐志摩飛機意外逝世,近因當然是應林徽因之邀,從南京坐郵政飛機趕赴北平,去參加她在協和小禮堂關於中國古建築的公開演講。這個演講,林徽因已準備了以徐志摩的《常州天寧寺聞禮懺聲》一詩作開場白。至於遠因則是林徽因在1921年由英國返中國後的感情轉變。正因為此,我推斷,最初林徽因接到了徐志摩的死亡消息時,我相信她僅僅是無從釋懷於一種傷心與愕然的情緒而已,並且在一個多月後寫給胡適之先生的信裡強調:“但是他如果活著,恐怕我待他仍不能改的。事實上太不可能。也許那就是我不夠愛他的緣故,也就是我愛我現在的家在一切之上的確證。志摩也承認過這話。”然而,到了1932年夏天,當她寫出了《別丟掉》一詩後,她重新面對了徐志摩對她的誠摯的真情。(注四)正因為真正面對了徐志摩對她的誠摯真情,她聯結起自他們的相識相戀開始,如何到後來走向分手一途,直至徐志摩遇難為止的點點滴滴,竟是這般的牽扯難清,這讓她更內疚與自責,甚至認為自己正是造成徐志摩一生悲劇結局的始作俑者!這種深切的內疚自責,發展到1947年她後期在《給秋天》、《展緩》一系列的詩歌裡,徹底地轉變成為絕對的悲傷,這種絕對的悲傷竟成為了她生命中的永恆!徐志摩的不幸年輕逝世就是《展緩》一詩中所說的“絕望的結論”的真實所指。一個原先是充滿著動力十足、熱情奔放的生命,竟然會在最輝煌的三十五歲時刻驟然終止,這不是一個絕望的結論是什麼?我們仍不能不重複再問:其誰致之? 生命的本質,照漢代經學家鄭康成所描述的“始、壯、究”來說,那就表示生命明顯地是由盛而走向衰敗的一種過程。依佛家的成住異空言,則更擴及因緣所生的心物諸法都必然地包含著由存在走向不存在的進程,當然,生命也不能例外!順著這過程或進程走,則一期生命必然存在著一個終結點是毫無疑問的,這作為生命之為生命的結論言,則根本不存在絕望與否的問題。如此說來,林徽因所說的“絕望的結論”肯定地不是就生命之為生命的客觀本質而言,她的表述正與她作為一個詩人的主觀悲情與深切感受緊密相連,也就是說,當初她真能順應著純情感而溯會流水與迎向主流的話,則這一切主觀悲情與深切感受便會完全消失於無形,那樣的話,所謂的絕望的結論也頓失所據!事實上,1947年5月林徽因在寫《展緩》一詩時,徐志摩畢竟早已在十六年前辭世,斯人已逝,留下來的只是活著的人的孤獨、悲傷、內疚、自責與絕望罷了。我確信,林徽因終其一生未能從這種絕對的悲傷、內疚、自責與絕望中走出來。人生的荒謬性不正在於我們無法將逝去的生命恢復過來嗎?時間又何嘗能遲緩拖延?還有什麼能比這更讓人深深地覺得人存在的無力感嗎?為什麼這個淺顯的道理總是要在你所愛的人徹底離你逝去之後才能讓你驚覺這是不易的至理?試問悔恨悲傷與自責又與事何補?為什麼絕望的結論總是存在於人間世而一次又一次地發生?細心聆聽純情感的心聲真的是那麼困難嗎?《展緩》這一首詩呈現了人生無盡困惑竟是這樣緊密地環環相扣的,我確信,除了當事人能解開這個連環外,恐怕誰也幫不上忙!然而,所謂解開這個連環,畢竟只在純粹思辨上有其抽象意義,但是,從一個早已逝去十六年之久的人的角度來探究,試問就其真實存在言究竟能有任何具體意義嗎?這種空洞性恐怕只會對照出《展緩》一詩中所說的“絕對的結論”更形彰著顯明罷了。人生之無解,不正在於我們會犯下一些永不能補救的錯誤嗎? 五、 假如我們說林徽因的《展緩》一詩具體地展現了人生之無解與生命之迷惘悲傷的話,那麼,徐志摩的《我不知道風是在哪一個方向吹》一詩除了訴說他對感情世界的困惑外,並進而存在地印證了生命之無常性。現代詩歌到現在已經存在九十年了,但是,像這一首能讓我第一次讀到便直接打動我的新詩,對我來說還是第一次!這首詩,不管是形式、佈局、層次與感情都達到了當時新詩最不易達到的高度。用新詩形式能表達得如同小說、電影那樣的效果,我還是第一次讀到過!我們也可以把它當作小說或電影“悲傷戀曲”新詩版,尤其是讀到此詩的第五節“心碎”時,似乎就像小說、電影那樣把“劇情”推向到一個悲傷絕境的高潮,實在令人不忍卒讀,真是傷心!我們似乎也可以用另一種方式來理解這一首詩,小提琴名家Anne Sophie Mutter曾與柏林交響樂團以及名指揮Andre Previn合作過柴科夫斯基D大調Opus 35小提琴協奏曲,(注五)這首小提琴協奏曲無疑是一首名曲,同時也是這一型樂曲的極品之一,樂曲本身似乎總讓獨奏部分與樂團部分處於一交談對話方式下進行著,從主音獨奏部分來說,它經由詮釋者盡情傾訴下,細細道出樂曲本身所包含著的內心世界,另一方面,從樂團部分來說,它總能恰如其分地給予相應的回復與支撐。主音獨奏或激情奮發,或意志消沉,或載歌載舞,或如泣如訴,時而鐵鞋踏破,時而花明柳暗,不管主旋律的發展線如何推進,樂團總是亦步亦趨地守護著與支援著,相互交織成為有機的和諧整體。以此來看徐志摩的這一首詩,它分成六小節去推演,而每一節的最後一個詩行正像小提琴協奏曲的主音旋律部分,由“在夢的輕波裡依洄”一直推進到“黯淡是夢裡的光輝”。相對地,詩的每一節的前面三個詩行“我不知道風/是在哪一個方向吹—/我是在夢中”正像協奏曲中的交響樂團不即不離地相伴相隨,這決不是生硬的、機械化的或無意義的堆砌!它自始自終支撐著、伴隨著詩歌的發展主線向前演進,並且營造出撲索迷離的永恆的夢境,守護著詩歌主述人的感情主線,似乎讓他永不至於絕對孤單,但卻仍然停留在夢境之中,不管他感覺是甜美或心碎!這首詩正是如此地經由這兩個部分相互交織成為一個有機的和諧整體! 假如說徐志摩《我不知道風是在哪一個方向吹》一詩是如此直接地呈現出詩歌的主題並明確地表述出一個愛情故事的甜美與悲傷的話,那麼,林徽因《展緩》一詩的主題與詩意可說是異常的晦澀、隱秘與深微。假如不透過徐志摩的散文《落葉》一文,根本就不易明白此詩之真正寄意。詩中的“情感”、“純情感”是全詩關鍵性的意象,而撐起全詩的架構則是四個對比(contrast),此即:“無邊的大海”與“小小港灣”、“逆流”與“主流”、“絕望的結論”與“純情感一種希望”以及“理智”與“情感”。這些意象都是關聯在一起的,假如能夠掌握得到“絕望的結論”是指詩人徐志摩的不幸意外死亡的話,那麼,詩中的絕對悲傷便會從這些晦澀、隱秘與深微的意象中透顯出來,所以,我認為這是一首非常不好懂的好詩,唯一的缺點可能是不能堅守著中國詩歌傳統的“哀而不傷”的本旨吧! 最後,讓我們談一談這篇文章的“標題”,我採用了北宋大詞人歐陽永叔名詞《玉樓春》裡的句子“人生自是有情癡”(下句是“此恨不關風與月”),這是徐志摩與林徽因都曾在他們的詩文中特別提到過“風”與“月”的關係。正如本文一開始處,我們提到徐志摩之所以會意外地成為一位詩人,他說:“整十年前我吹著了一陣奇異的風,也許照著了什麼奇異的月色,從此起我的思想就傾向於分行的抒寫。”究竟吹的是什麼樣的風?照的是什麼樣的月色?秋風嗎?黃月嗎?“當時黃月下共坐天真的青年人情話,相信/那三兩句長短,星子般仍掛秋風裡不變。”這是林徽因《山中》一詩裡的話。也是在本文的第一段裡,我們提到了林徽因在她的散文《究竟怎麼一回事》裡解釋徐志摩會變成詩人的一段話中,她說:“我們僅聽到寫詩人自己說一陣奇異的風吹過,或是一片澄清的月色,一個驚訝,一次心靈的震盪,便開始他寫詩的嘗試,迷於意境文字音樂的搏鬥,但是究竟這靈異的風和月,心靈的震盪和驚訝是什麼?……”林徽因這一整段文字當然把徐志摩會變成一位詩人有異常切當的解釋,但是,我認為最重要的卻是“一個驚訝,一次心靈的震盪”這一句話!“驚訝”與“心靈的震盪”指的是什麼?其實這不就是《偶然》一詩中“雲”與“水”的投影關係嗎?不就是《我不知道風是在哪一個方向吹》的“你的溫存,我的迷醉”嗎?假如不是因為這個“一見鍾情”的初戀故事,那麼風呀、月呀不管它們有多麼靈異,也只不過就是“偶然現象”罷了。這個初戀故事,由徐志摩的驚豔而一見鍾情開始,發展到彼此的兩情相悅初嘗初戀的甜美,再發展到林徽因由英返國後的感情轉變,到後來徐志摩失戀的悲痛,一直到徐志摩意外逝世,故事的後續發展應該是其中的一個當事人的故去而劃上句點。但是,問題就出在徐志摩逝世之後半年多後,林徽因才重新真正面對了徐志摩對她的真摯深刻感情,當她寫出《別丟掉》與《憶》之後,她才發現自己對徐志摩的感情也同樣真摯深刻,只是她自己從來沒有真正面對過罷了!在她中期的詩歌裡,她仍能緊守“哀而不傷”這一詩歌要旨,但是,經過八年抗戰,當她重回北京故城的物是人非的種種落差,再加上1947年她的肺結核病病情轉趨嚴重,於是,她這一後期的詩歌色調可說是異常的灰暗悲傷,並且長期地一直活在一種不被瞭解的孤單寂寞、悔恨悲傷與內疚自責之中,尤其是內心深處不斷的內疚與自責,甚至讓她認為徐志摩的逝世正是她一手造成的,這對她心靈衝擊之巨大可以想見!《小腳與西服》一書記述張幼儀女士對林徽因的回憶中也是這樣去怪罪林徽因的,她說:“她(指林徽因)當初之所以想見我(指1947年林徽因病重動大手術之後),是因為她愛徐志摩,想看看他的孩子。儘管她嫁給了梁思成,她還是愛著徐志摩。但如果她愛徐志摩的話,為什麼她在他離婚以後,還任由他晃來晃去?那叫做愛嗎?”顯然地,張幼儀女士想法是,我都已經跟徐志摩離婚把他讓出來了,而你卻讓他晃來晃去,最後他便跟陸小曼在一起,徐志摩之所以過得這麼慘,以至後來還慘死,這全都是你的錯!當然,我們知道,林徽因從沒有聽到過張幼儀女士的指責,因為《小腳與西服》一書印出已經是1996年,而林徽因已逝世整整四十一年了。但是,林徽因的自責與內疚,卻完全強烈地表現在她的後期詩作中,《給秋天》與《展緩》正是在這相同的基調下完成的。她這一時期的詩歌,經常讓我不忍卒讀!假如不瞭解這一段背景,我認為是很難直接透入林徽因詩歌的真實本旨的。同樣的道理,我們可以這樣來檢視九百年前的歐陽永叔,誠然,假如他不是因為深深地愛著對方,那麼,離愁別恨也只不過就是人生的無可奈何的一種日常現象罷了,對此,現代人似乎會更灑脫輕鬆了,是否他們並不在乎天長地久,而只重視曾經擁有?於是,他們似乎總能平淡地說出:“我們就在此分手吧!”如此一來,你與對方曾經重疊的世界便從此再無任何牽連!但是,正因為歐陽永叔深愛著對方,當前的離別便直接造成了他內心無法祛除的悲痛,風月云乎哉!歐陽永叔生命裡永恆的悲痛既然跟風月毫不相干,那麼,徐志摩林徽因呢?問題清晰不過,當你深深地愛著對方,竟越陷越深,竟是這樣的執著,甚至達到了癡迷的程度,這樣一來,失去了對方的那種傷痛肯定是空前的,而客觀地存在的風與月也會一下子便變成與你主觀感情不能分割的整體。有意思的是,試問我們所處的這個有情世間究竟又有幾個人能真正超越感情的執著?假如徐志摩與林徽因都不執著於他們曾經擁有的那一段愛情的話,那麼,你相信我們所處的這個有情世間還會存在著這兩首迷人的詩歌嗎?尤其是林徽因的《展緩》一詩,每一次當我讀到她這首詩時,我的腦際,竟會每一次都被她那種異常強烈的悔恨、悲傷與自責的內心世界所盤踞,久久不能釋懷!在真實世界裡,也許林徽因確曾在感情上傷害過徐志摩,但是,當你讀到她那種接近自殘式的自傷,你會發現,原來她自己也是受害者!依佛教的教導,一切痛苦的根源,皆因為我們的執著,而執著之為執著,正因為不能如實證悟一切法是因緣所生,不能如實地證悟一切法皆因緣所生畢竟是因為人存在深層生命中存在著根本無明,真正的問題是如何由無明轉變成為明。但是,我們要問:在這個真實的有情世間裡,究竟是否存在著一個真正做到由無明轉變成明而徹底地擺脫執著的人?他又是誰? 廖鍾慶脫稿於2009年6月19日由義大利威尼斯橫跨亞得利亞海返回克羅地亞普勒(Poreč, Croatia)的渡輪上。我們在克羅地亞普勒小城的渡假酒店名叫Hotel Laguna Molindrio,就在一個“小小港灣”裡。 注釋: 注一:林徽因《究竟怎麼一回事》發表於1936年8月30日《大公報‧文藝副刊》第206期《詩歌特刊》。 注二:請參閱拙著《徐志摩〈再別康橋〉試釋》第二節的論述。 注三:參閱梁錫華先生《徐志摩新傳》第二章《愛的追尋》。 注四:林徽因《別丟掉》一詩寫出於1932年夏天,距離徐志摩的逝世僅僅半年,而詩的內容太敏感,所以她不敢馬上發表,一直拖到1936年3月15日才刊登於《大公報‧文藝副刊》。 注五:我認為上一代的小提琴名家David Oistrakh對這首樂曲的詮釋才是經典性的!Anne-Sophie Mutter詮釋Max Bruch的G小調 Opus 26 小提琴協奏曲也是經典性的,她一開始便使用了長音G forte真是扣人心弦!此外,小提琴名家林昭亮先生與名指揮Esa-Pekka Salonen合作的西貝流士的D小調Opus 47小提琴協奏曲也是經典性的,百聽不厭! |
|
( 創作|文學賞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