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昨，有政大女學生蛋洗教育部官員。這次的蛋洗，與前稍有不同，從前所謂蛋洗，是把蛋丟在部會門前廣場上，這次則是直接把蛋汁淋在官員頭上。

事後，教育部沒有發聲；政大方面則由學校主秘表示不宜，只是口氣有點清淡。

我認為這樣的行為已經超過了界線。是否違法，值得討論。但首先，這是不應該的行為，應予譴責。如果不譴責，規矩就會被破壞，類似的逾矩行為就還會發生，甚至愈來愈甚。

學生的抗議訴求是否合理、正當，可以另行討論。但是，抗議也必須要有節度。沒有節度，就不應該。好比有人被他人欺侮，一怒之下把對方殺了。不能說他不應該發怒，但逾越節度，本身就犯了錯。

行為要有節度、有界線。這是每個人都應該知道的。但是，行為界線在社會變遷過程中卻漸漸模糊。

在前年三月的太陽花學運中，學生佔領了立院，稍後又一度佔領行政院。最後，這些學生一律無罪。我們或可解讀為：學生有權利佔領立院、行政院，乃至其他官署。

當然，也許有人會說：不是的，必須是在他們的訴求正當時才可以。

問題是，訴求正當與否要由誰來認定？支持人數夠多就正當？

所謂「訴求正當」的這個正當，是指的「實質合理」(substantively rational)。但是，實質合理的判斷往往困難，不同的人往往會有不同的認定。從不同的立場與觀點出發，同一種行為的合理性判斷可能迥然不同。所以，我們還需要形式合理(formally rational)，這通常是關於程序的規範。讓合理的程序先行，通過合理的程序，再試圖找到實質合理的答案。哲學家羅爾斯(J. Rawls)就提出「無知之幕」（veil of ignorance）作為尋求（實質）公平的一種合理程序。

問題是我們都太容易自以為是，對自己所認為的是非總是很堅持，很少懷疑這個是非的認定是否有疑義。如果有人有異議，我們通常是嗤之以鼻，再不就怒目金剛。很少人會願意退一步去思考自己的是非判斷可能的問題。這需要耐心，也需要某種特殊思考習性：跳出自己來看事情。這是一種另類的思考框架。

在自以為是的心態下，已經處於激怒狀態的人可能做出越界的事。從旁人來看，他的訴求未必對，而他的越界行為更顯錯誤，甚至有罪。但是，當事人本身可能不這麼認為，特別是在激情的當下不這麼認為。如果有人指稱他們有錯，甚至是怒罵他們的逾矩行為，他們往往會更激烈以對。這可能是社會之所以會有各種衝突、犯罪現象的常見原因。

我們的教育可能要讓人更習於檢討自身行為與察覺自身的主觀傾向，並更習常用多元價值的框架來看事情。當然，還要對規範界線有更明確的認識。社會秩序必須依賴規範，規範必然有界線。逾越界線的行為應該受到處分。如果沒有處分，規範就會失去權威性，也就會趨於瓦解。規範瓦解，社會秩序也就瀕危。那恐怕將是大悲劇的開始。

當代台灣社會在人本主義思潮影響下，對於處罰似乎給予了負面的評價。尤其是群眾的行為，幾乎常是自然得到豁免權。但是，這不是好現象。只要糾眾，就好像可以為所欲為。這實際上會扭曲社會正義，最後傷害的是社會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