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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04 17:55:35瀏覽497|回應10|推薦5 | |
“我家鄉新疆的悲劇可能發生在任何地方”
作者:TAHIR HAMUT IZGIL
日期:2023年7月31日
2014年建造第一批拘禁營時,人們注意到了。但當時,拘禁營只關押維吾爾的伊斯蘭領袖,得知那些神職人員在一兩個月後全部獲釋,我們感到寬慰。
最後,我們中的許多人——甚至是像我這樣,自認為對政治非常熟悉的知識分子——都沒能看清我們正在習慣的是什麼。
當維吾爾人開始被大規模拘禁時,虔誠的穆斯林是第一批被帶走的人。我不是特別虔誠,所以我以為自己是安全的。在那之後,中國政府拘禁了去過它認為與恐怖主義有關的26個國家中任何一國的人。...我從來沒有去過那些國家,所以我以為自己不會有事。隨後,烏魯木齊的外來務工人員及其家人開始遭到拘禁。我的戶口在烏魯木齊...我以為我和家人都不會有事。
直到警察開始在我們的城市拘留維吾爾知識分子——包括我的一些最親密的朋友——我才開始明白我所面臨的直接危險。
...
我想到生活在這些小巷裡的男男女女的命運。雖然在之前的幾個月裡,我聽說了不計其數的維吾爾人被拘留的消息,但這一切都感覺有些遙遠。但在那一刻,我知道這一切離我們任何人來說都並不真的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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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到這篇文章,一方面很感慨,另一方面卻又覺得無奈。感慨當然是感慨新疆的現狀,感慨這些維吾爾人(以及其他的少數民族)的困難處境。至於無奈大概有兩層意思,一是我覺得我不能幫助這些維吾爾人、無法遏制這些悲劇的發生;另一方面則是我無法讓有些不相信的人也相信這些事情的真實性。事實上是,我的相信本身也可能被人質疑:你憑什麼相信這種說法為真,你又沒有親眼看見?
我的確沒有親眼看見。我連新疆都不曾去過。就算去過又怎麼樣?就能夠看見那些集中營裡面的景象嗎?就知道新疆維吾爾人現在的處境嗎?大未必然。我身邊有些人去過新疆,看到了新疆的美麗風景,還有一些令人嘆為觀止的建設,但是,除了跟他們買些小東西,很少有其他機會和維吾爾人打交道,不清楚他們的政治處境,更看不到他們在集中營裡的情況。
我知道,有一位在澳洲的年輕華裔女性,叫許秀中。她2021年,與雷國俊和達莉婭根據數千頁外洩的警方檔案撰寫《解構新疆鎮壓:中共黨國如何治疆?》一文,文中指出中共對維吾爾人的鎮壓與毛澤東時代的政治運動存在相似之處。在此之前,她已經有多次批評中共統治作為的言論。不過,她也表示,她自己也曾經深信愛國主義。但是,特別是在她開始為維吾爾人的處境提出抗議以後,她就遭到許多的批評、攻擊。“幾家中文微信自媒體發表多篇文章攻擊許秀中。社交網路上也出現對許多對許秀中及其父母的攻擊、侮辱、死亡威脅”。澳大利亞戰略政策研究所網路研究員弗格斯·瑞安 (Fergus Ryan)表示:「由於許秀中有喜劇演員的諷刺態度,加上記者的勇敢態度,使她成為民族主義巨魔的標靶,這些巨魔試圖使她保持沉默。」
許秀中因為親自訪問過維吾爾人並且蒐集了許多相關資料,所以,她有較多的資料可供她提出相關批評論點。但是,儘管如此,她還是受到激烈的辱罵。有些辱罵文字不忍卒讀。當然,辱罵者來自哪裡,並不難想像。
其實,我也曾經嘗試在網路上貼文表示我對維吾爾人在中共統治下處境的同情,以及對中共統治作為的不滿。而我也受到了連番的攻擊、羞辱。雖然我並沒有停止發表批評中共的言論,但是,關於維吾爾人,我卻會陷入較大的困難,因為我所知其實有限。我的相關資訊大體都不是一手的,我的判斷主要是基於我的推論,是我相信那些訊息為真,或者是相對比較近真。問題是當有人宣稱那些訊息是假,是西方邪惡勢力的陰謀時,我並沒有有力的反駁依據。儘管我相信訊息傳遞的自由度應該是判別訊息可信度的重要指標。但是,這個說法也無法說服一些人:反正你無法證明你的所信為真,那我說它假,你就沒有資格否認。
這是個非常混亂的時刻。各方都想說服他人相信某些訊息、拒斥某些訊息。但是,要不要被說服,該相信哪些訊息或誰傳的訊息,在在考驗我們的智慧。可惜,我們一般人的智慧都不怎麼樣,無從保證能夠掌握真理知識。而且,越是重大的訊息越是難以斷言真偽,因為越可能有人想要操弄。我們即使做出了斷言,究竟對不對也無從保證。這是個危疑震撼的時刻。
我估計,在大家普遍缺乏第一手直接證據的情形下,在判斷關於維吾爾人處境,以及新疆再教育營相關傳聞的真偽時,大體可能有兩種潛在邏輯在影響人們的思考、判斷。一種邏輯是:中共也是中國人,我也是中國人(或者:我也是華人),而我很仁慈,或者,我至少不是大惡,所以同樣的,中共也不會是大惡;再教育營也絕不會是集中營,裡面很不可能存在(西方勢力)所描述的那些不人道行為。看吧,不是有好多維吾爾人和漢人關係非常親善嗎?而政府不也一直在強調要各族平等、互相親善嗎?
另外一種邏輯是:看看心理學家P. Zimbardo的論點:即使是正常人也可能在類似監獄的惡劣情境下變成路西法(Lucifer,魔鬼)。Zimbardo的一項監獄實驗研究顯示,身為監獄管理者,會因為監獄情境而變成處心積慮想要虐囚的人;而身為囚犯者,則很快會出現自我否定的心態,認為自己真就不是什麼好人。
順著後面的這種思考邏輯,那麼,新疆維吾爾人在漢人為主的國度裡,處境又會如何?雙方的關係如何?特別是漢人對維吾爾人的印象如何?漢人作為主要統治的一方,面對彼此曾經有過嚴重衝突的異族人民時,他們會不會、能不能堅持人道待遇?答案就很可能是否定的。而基於這種基本觀點,再教育營大概就很難免於集中營的性質。
再教育營的存在,以及關禁人數之大,其實已經有足夠的證據。2022年8月31日,聯合國發布了一份關於中國對待新疆維吾爾族穆斯林和其他穆斯林少數民族的報告。報告發現,中國對這些群體的待遇可能構成危害人類罪。報告的結論是,該省「發生了嚴重的侵犯人權行為」,報告將其歸因於中國針對維吾爾穆斯林和其他穆斯林少數群體的「反恐和反『極端主義』戰略的應用」。報告也顯示,「關於酷刑或虐待模式的指控,包括強迫醫療和惡劣的拘留條件,是可信的,對個別性暴力和基於性別的暴力事件的指控也是可信的」。聯合國人權辦公室建議,中國政府應迅速採取「釋放所有被任意監禁...的個人」。報告也建議,中國政府應廢除任何不符合國際標準的法律,迅速調查關於在拘留營地和其他拘留設施中侵犯人權的指控,包括關於酷刑、性暴力、虐待、強迫醫療以及強迫勞動和死亡報告的指控。
但是,新疆的局勢有沒有因此得到改善呢?至少,以去年底新疆發生的一場嚴重致死火災為例,反映出政策上的不公平、不人道問題顯然還在繼續。儘管如此,否認者也還是繼續否認;批評者也繼續遭到五毛、粉紅們的攻擊。
本文標題裡提到的這篇文章,其實是在警示新疆以外地區的人們,維吾爾人遭遇的待遇,也可能臨到其他人的頭上。這種警告,對台灣民眾來說應該最有參考意義。如果有一天,中共也統治了台灣,台灣民眾會是什麼樣的處境呢?會不會也有許多台灣人相信,不會是我,因為我不是XXX。“not-me”其實是一種很普遍存在的心態。但是,它似乎和僥倖心理緊密相聯結。
此刻的台灣,其實一點也不缺乏關於戰爭恐怖的訊息。只是,這類訊息中很多是在痛責台灣方面挑起戰爭,或者美國挑起兩岸戰爭的隱喻。注意,真的只是隱喻。因為道理不能完全講明白。講明白了,不免會有矛盾。兩岸之間如果發生了戰爭,究竟會是哪一方先發起的呢?會是台灣嗎?為什麼很多人首先責備的是台灣、是美國呢?就好像很多人指責澤連斯基不肯停止戰爭,或者責怪美國應該為俄國侵烏戰爭負主要責任。很奇怪的邏輯,但是這種論述就是不斷在台灣媒體上出現。
聯合報近日社論稱裴洛熙是台灣的“恐怖情人”,那是什麼意思呢?是裴洛熙慫恿台灣攻打中國大陸嗎?還是裴洛熙直接就對台灣下了什麼殺手?她怎麼就成了台灣的恐怖情人了呢?
或者,台灣不應該防範中共,而應該準備束手就擒?或者,只要台灣放下武器,兩岸就真的走向兩岸一家親的和樂融融局面?
和樂融融是很美好,但是,容易實現嗎?只要台灣放下武器,就能夠實現兩岸和平嗎?
對人性過度理想化看待,並且依此和曾經的長期敵人來打交道,怕是災難不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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