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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出自己看自己:想像上帝之眼
2021/04/24 21:38:06瀏覽2756|回應15|推薦14

人能夠充分認識自己嗎?年紀越大,才越體會到這並不是件容易的事,甚至是不可能的任務。人的眼睛總是往外看,很難看見自己,想要看見自己,往往必須依賴鏡子。但是,鏡子只能看到外表的我,人仍然很難看見內在的自我。所以我們又需要以人為鏡,借用他人的眼睛來看自己。

一、跳出自己看自己

之前和大家談到中國人的科學探索精神,說到中國人太務實,缺少對超現實世界的關注。這裡,我想再進一步做些討論。容我談談人如何能夠跳出自己看自己這一點。我認為人嘗試跳出自己看自己,是非常重要的意識發展,也可能是進行科學探索的重要先決心理條件,不只是會深深影響人文社會科學的發展,甚至攸關自然科學的發展。

以人為鏡就可說是一種跳出自己看自己的方式。題目裡提到的想像上帝之眼則是更進一步的努力,促使人嘗試跳出去更遠,而且還可能嘗試透視自己,透視自己隱藏著的部分。如此,更接近一種理想的客觀觀察。在這裡,超現實的存在---上帝---仍然扮演著重要的角色。

人在幼兒時期往往會以極主觀的方式認識自己與自己所處身的世界,典型的結果就是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都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或順其自然;世界則是圍繞自己、服務自己的工具。所以,他們不太會意識到自己可能逾越份際、侵害他人權益,也不太會覺得自己有錯、有愧、有罪。隨著成長與閱歷,人可能會有些挫敗或不安的經驗,也因此慢慢意識到一些自身問題的存在。這些可能是形成人的客觀自我的重要條件。

不過,人也能很容易地就忽略掉這種不安的感覺,而維持一種自我感覺良好的主觀狀態。人的自我防衛機制可能不自覺地壓抑、扭曲認知,以便獲得自我肯定。這種自我防衛機制甚至能夠自欺到讓人難以想像的程度。其實,研究早已經顯示,人的大腦幾乎在接觸訊息的第一時間就會選擇、改造訊息內容,以讓人更容易接受該訊息。人的自我中心、自我防衛的思維傾向則藉著操弄認知,在意識中型塑出和真實的自我與世界有巨大差別的自我與世界圖像,只不過,這種主觀的自我與世界圖像通常也比較容易讓自己覺得安全、自在,容易藉此得到自我肯定。

按照美國社會學者G.H. Mead的說法,人的自我是人學習使用他人的眼睛看自己,由此形成所謂客體我Mead使用"Me"這個術語來表述客體我,被認識的我;並且使用"I"來代表"主體我",能認識的我。人的自我(self)則是主體我與客體我交融的結果。總之,人會從他人的視角來認識自己。這樣的認識對於開展自我意識是非常關鍵的一環。

不過,他人的眼睛其實同樣也是有很大局限的。父母親看自己的孩子,容易給予正面評價;看別人的孩子,容易給出負面評價。家世好的孩子容易得到正面評價,家世差的孩子容易得到負面評價。這些都是很常見的情形。從而,因此型塑的客體我也還是與理想的客觀觀察距離甚遠。

一種頻繁的與異質他人互動的場域,譬如活絡的市場,才比較容易促成某種程度的客觀態度。因為人在市場裡很難以獨我式的主觀態度衡量事物,那樣勢必會常常碰壁。他們必須經常和異己者協商,以求達到較普遍的共識。從而,客觀性也由而形成。也就是說,一個具備市場經濟的社會,比較可能形成客觀認識的習性。當然,這種客觀認識也包括用來認識自己。估計許多早期的文明都與市場的興起與發展有關。古希臘是個海上貿易活絡的地區,也很可能因此促進其文明進步,甚至包括一定程度的科學發展。

不過,市場也可能被有權力者把持,或者被習慣模式限制,所以與各方異己者理性協商的事態未必常常發生,公平交易的要求及其所衍生的對客觀性的期待,還需要另外的機制來共同促成。

不管是在市場交易中或者其他的生活領域裡,人都可能遭遇不公平的對待,這可能促成一種普遍的期待:期待一個公平、真切、有說服力的外在評價機制。上帝(之眼)可能就成為這種普遍期待的目標。

二、想像上帝之眼

上帝之眼不同於一般他人之眼。上帝是完美,或是完美人性的投射。上帝之眼能夠看透一切,讓人無所遁形。從而上帝之眼其實就是客觀觀察的完美典範。想像上帝之眼,可以說也就是想像客觀觀察的方式。模仿上帝之眼,也就是模仿客觀觀察方式。總之,想像上帝之眼,也就促成了客觀觀察的期待與嘗試。客觀這個概念本身可能正是還原上帝之眼的原始訴求而得以鑄成(而不是指由對象事物自己看自己的意思。事物自己看自己,不說是否可能,就算是能,豈不也仍然是主觀,只不過是對方的主觀)。想像上帝之眼不僅可能促使人對自己的看法更趨客觀,而且有可能促成更真誠的態度,因為人會自認為在上帝面前無所遁形。

按照基督教的教義,上帝之眼是怎麼看世界的呢?新舊約聖經可能表述了兩種不同的態度。舊約裡的上帝常常以烈怒的姿態出現,認為地上的人是不義的、是犯了罪的,所以必須嚴厲懲罰。人於是形成了人有原罪的自我認識。但是,在新約裡,上帝展現了更多的愛心、包容與諒解。

不管是舊約或新約,上帝都是全能的、站在最高的位置上,所以,祂看到的,是最廣大、完整、透徹的;當然,也是最公平,因此也最具有說服力的。想像用上帝的眼睛看自己,人的道德自省可能會特別強烈。

新舊約之間關於上帝的說法是不是存在矛盾,很難說。理論上,嚴厲的上帝與慈愛的上帝還是有可能相容,只是可能層次有別。上帝之眼可以看透一切,從而有批判與懲罰。但是,最後仍然可以用愛來包容與諒解。也許愛與罰同在,更能支撐客觀精神,而不是因此系統地背離客觀性。人心本來複雜,不但是多元,而且是多層次、多面向的結構。如果用簡單的模型來認識人心,必然嚴重失真。何況人心還可能會有自隱、自欺的部分。

總之,我以為,想像上帝之眼其實就是促成趨近客觀觀點的主要心理歷程,是促成客觀觀點的心理發生(genesis)途徑(至於會不會阻絕或影響其他形式的客觀觀點,則還有待討論)。人通過想像、仿同神的眼光來看自己、看世界,而漸進得到客觀的認識。這裡,一些信徒可能會質疑,上帝何等崇高,豈是凡俗之人可以仿同,即使想要仿同又豈能達到上帝的高度與洞察力。對此,我不擬爭辯。其實,僅僅是人覺悟到自己很難放下心理糾結而做到普世關愛與理解,也很難達到典範的思想高度與清明洞察力,故開始想要嘗試模仿典範以提升思想、認知境界,這就已經對促進客觀精神形成了積極態度。這就已經是個重要的起點。

重點在於,人開始注意到要改變看事情的眼光。是什麼樣的心理動力,讓人開始想要客觀地去看事情呢?這裡關注的是這個問題。我認為這裡面應該是有一種感動的過程,一種促成心理轉變的機制。上帝概念提供了這種可能;人對上帝之眼的想像開啟了一種不同的認知嘗試。

這裡說的想像廣義詞,可以包括信徒所做的各種努力,像是閱讀聖經,聽道、做禮拜,禱告...等過程。不過,我並沒有以信仰為必要條件。而究竟是不是缺乏信仰與信徒的用功,所達到的客觀境界就更有問題呢。這可以是下一層的議題。我認為,僅僅是想像那種立足高遠、放下糾結、普遍關愛的心境,就可以提升人的客觀精神。

上述心理歷程所促成的這種客觀性,可能首先是用在對自己的認識上,但是,也會從對自己延伸到對自己所處身的世界。世界本來被當然想像成是圍繞自己、服務自己的工具。人不自覺地會從這個觀點去把握世界的性質。但是,漸漸地,世界有了獨立意義、有了自己的運轉律則。把世界視為獨立於自己,不隨自己主觀意識運轉的事物,從而用更好奇的眼光來審視世界,這也許就是科學思考的起點。

有人可能會質疑說:借上帝之眼來觀察的那個人,不還是觀察者自己嗎?最終,不還是觀察者在進行主觀觀察嗎?只不過是人想像著使用一種特殊的眼光(仿同神的眼光)來做觀察?

我相信事情確實也就是如此。終極來說,人的觀察必然還是主觀的。只是,同樣說是主觀,其間的實質差異卻可以很大。主觀可以是出於被自己的情緒、成見、利益立場嚴重扭曲、蒙蔽的眼光(包括因為怠於費力觀察,而以直覺印象來論斷),卻也可以是一種比較嘗試從高處全景鳥瞰式的、精密的、透視的、不受情緒與成見干擾的眼光(包括依據較周詳、縝密的資料蒐集與分析、判讀)。後者顯然較近於所謂客觀。所以,客觀實際上應該是主觀觀察的一種特殊形式,而不宜逕行說是主觀觀察的對立形式。主觀性就是主體觀察時所呈現的特性。所以,人的觀察永遠是主觀的,即使是高度客觀的觀察,也還是主觀的。因為行動主體的認知努力並不會減損主體性,只是以不同的形式展現主體性,也許少了主體的情緒,但卻可能增加了主體的理解。在日常用語中,我們習慣將主觀、客觀對立看待。但是,觀察主體不可能真地完全放棄主體而從客體立場進行觀察。真這麼做,也無益於主體捕捉客體(事情本身)的真相。

所以,與其說從主觀到客觀構成一條認知光譜,毋寧應該是不同的客觀程度本身構成一條光譜,從最不具客觀性到最具客觀性;而整個光譜都不離主觀,只是主觀的不同形式。而且,光譜的兩端都是理念型,真實的認知活動大體是在兩端之間遊移。也可以說,再怎麼縝密周詳,再怎麼避免情緒與成見的干擾,觀察終究還是不免會發生錯誤或有局限性、有系統偏頗;反之,完全不具客觀性的主觀觀察也幾乎不存在。

也有些人可能會質疑:世界本來就有自己的運轉律則。這還需要借上帝之眼才能看出來嗎?問題是,人其實是看不見整個世界或宇宙的,同樣也看不見自己在觀察中的主觀偏見與囿限。因此,對於世界的意義,人可以非常主觀地去加以解釋。譬如說,從主觀看去,人並不容易察覺自己的渺小,反而容易自覺自己是世界或宇宙的中心。中國人會說萬物皆備於我(孟子盡心章),就可能是一種從自我中心出發的思維產物。歐洲早期基督教也認為地球是宇宙的中心,而人是萬物之靈。這其實也都是一種以觀察者為中心的思維模式的產物。

早期中國人未能悟出地球是球形,估計是因為不能直觀看出大地是球形,而且難以相信:其實仰頭可見的天體可以和我們所在的大地相比擬。這應該都與觀察的主觀性有關。從這個例子或許就可以看出,自我中心的思維如何影響人對世界的認識。能夠像王陽明那樣說出山近月遠覺月小,已經是對人的主觀意識的作用有了一定認識的結果。(值得注意的是,王陽明是拿山和月做比較,而不是拿地球和月做比較。他是不是仍然主觀認為兩者是不可比擬的呢?)

意識到主、客觀觀點的差異,並嘗試從客觀觀點來看世界,這可能正是人類科學發展的起始條件:人們開始有意識地循著客觀觀點觀察人與世界;並且因此看到一個極不同於以往的世界,特別是世界獨立於主觀意識的運轉規律。

傳統中國所以科學缺少發展,我以為其中一個關鍵因素就是因為沒有充分意識到主、客觀觀點的差異,而把主觀觀點視為理所當然的認識方式有以致之。譬如說,中國人可能在煉丹的過程中偶然發現了黑火藥,但是,火藥的後續進展及普及應用卻可能大多來自西方。中國人主觀地傾向把火藥視為一種神秘事物,所以進一步的研究也就受到限制或誤導。

客觀精神是個重要發明。但是,怎麼發明的呢?就是借用別人的眼睛看自己、看世界。但是,這其實還是很局限的。真正的客觀恐怕只有想像借用上帝之眼。想像並且模仿上帝之眼,讓人達到有特殊意義的客觀境界。這對開展科學精神應該有重要的意義。當然,這種說法和一般的認知大概有相當距離,甚至是背道而馳。所以,這裡要花力氣來做出說明。客觀性和對於上帝之眼的想像有關。後者是提升客觀性的一種特殊心理機制。而客觀性則不僅是科學發展的重要先決條件,甚至也是改變社會中人際關係模式的重要基礎。人在客觀觀察中,不但是會看到不同的自己,也會看到不同的他者。而且,可能因為這種對人對己看法會改變的心理經驗,會改變人的對人對己的態度。也許會增加一些對心理問題的洞察力,卻也可能會增加對己對人的理解與諒解。

三、傳統中國人的認知態度

傳統中國人對於人性與心理的看法,可能因為缺少客觀精神作為調整機制而顯得貧乏、表淺,對待人我的態度也因此容易陷入僵硬。人本來就容易因為自我中心的思維傾向而對自己做有利的判斷,對他人做不利的判斷,而僵硬的看法則讓這種偏頗觀點更形嚴重。這對社會中人際關係模式的形成也可能產生不利的影響。

人與他人互動,所以有了客體我,一個被審視著的自我;自我可以被審視,也就有了自我反省的可能。而人想像用上帝之眼審視自己,則有了進一步自我透視的嘗試,嘗試透視內心的深處,包括自己對自己隱藏著的內在。

自己對自己隱藏著的內在,我們平常不太可能會看得到或清楚意識到,恐怕除非是有某種自虐的性格。問題是即使是自虐性格的人也仍然可能自欺,或者是不自覺地壓抑、扭曲認知。想像上帝之眼則是可能突破這種心理阻力的較有力機制。

中國人雖然有的概念,是較近似於上帝的概念,但是,本身就是模糊概念,關於天的論述也缺少涉及自我審視或批判的內容。所以,在傳統中國文化裡,對這種深層、隱藏著的自我的審視似乎沒有特別強調。曾子的吾日三省吾身,涉及忠、信、習的行動。前兩者都是人際互動層次,後者也是表面可見的行動。人可能出於自我防衛心理而自欺、自我隱瞞或扭曲認知,對此仍然缺少正視與因應。總之,儒家雖然強調自省,卻並沒有突出強調要審視自己隱藏著的內心。

也許是因此,中國人的人性觀大體容易簡單化與兩極化。在現實中,人們其實可能明顯偏向性惡論;但是,在儒家的理論中,人性卻又被估計得太善良(不管孟子本人究竟是不是持性善論)。這兩者顯然並不調和,但是,也不太有人會去嘗試解決這個可能的矛盾或落差。

有些古代中國人會說半部論語治天下。這個說法一方面可能高估了儒家思想的功能,同時也高估了人的主觀道德意志在社會生活中能夠起到的作用;而外在世界的客觀規律的作用卻又被嚴重低估。話說回來,可能有更多的中國人偏向宿命觀點。台語有句俗諺:再怎麼算,也不及老天的一撇。這種宿命傾向容易導致對權力的屈從性格:誰有權力,誰就有天命,所以我們就屈從。這是兩種極端的觀點,顯然都有所偏頗。但是,這兩種可能偏頗的觀點卻以微妙的方式結合存在於傳統中國文化裡。更深刻的人性、心理認識卻難以長足發展。這也許在相當程度上是統治者的統治策略導致的結果。

漢朝皇室發展的治術中,大體是陽儒陰法:口講儒家的仁道,底子卻是法家權謀、狠厲手段。極端的說法就是,儒家的美好說法可能只是一種騙取民眾服從與信任的手段。儒家道德觀讓人們更願意以道德自期,忍受貧困(且壓抑)的生活;法家的權謀手段則讓人相信統治者具有天命。清末譚嗣同就乾脆說,(中國)「兩千年之政,秦政也,皆大盜也;兩千年之學,荀學也,皆鄉愿也」。

基督教的教義中一個重要的精神是讓人認罪,承認自己是罪人。這是相當違背主觀意識的認知。中國人很難承認自己是罪人,特別是在沒有明顯罪狀的前提下更是如此。中國人偏向自我感覺良好。不過,基督教徒並不是停止在承認是罪人的狀態,而是設定了上帝與魔鬼兩個極端,而人必須選擇自己的走向。當然,天堂與地獄的福分顯然是完全不同的。換言之,這種教義帶有強烈的驅力要讓人走向上帝。

中國社會當然也帶有很強的驅力,要把人型塑成為特定的模樣。道德意識仍然扮演著重要的方向引導。但是,在(世俗)人本思想濃厚的中國社會文化裡,道德常常帶有折衷、妥協的意味。舉清末曾國藩的一些重要作為為例,或可見端倪。他被認為是一位儒學名臣,但是,所為卻也可能有局限性。

曾國藩顯然有很濃厚的家族主義思想,對家族的照顧心理非常強。他雖然鼓勵清廉,重視理學,但是,當他弟弟國荃劫奪財寶、殺戮百姓的時候,他並沒有嚴格斥責或禁止。也就是說,他的家族主義思想讓他所標榜的道德原則在現實面前妥協了(當然,這裡面可能也有他的一種務實、對實質績效的考慮在內)。此外,他對清廷的忠誠,究竟是純粹出於公義、家族私利,還是一種摻雜、混沌的狀態,恐怕連他自己都難以分辨。

曾國藩可能還有一種性格特徵值得討論:他有宿命論的傾向。據說他臨終時說了如下的一句話:「不信書,信運氣」。雖然運氣的說法其實符合機率論原則,但是,因此而不信書,就不免顯得消極、非理性,而且實際含有否定人的主體能動性而傾向宿命論的味道(信書猜測大概是指相信經書裡強調的人的意志力的作用,特別是道德意志)。而重要的是,一般中國人的宿命論傾向恐怕已經是太重了,以致道德意志、道德勇氣亦可能因此被削弱因為認為沒有意義。人們可能會傾向屈從當權者,給予合理化,而比較不會敢於起來對抗暴政、開創新局。

四、從自我中心到自我批判

人從自我中心到自我批判,這是一個社會化與成長的過程,也是一個內在客觀精神發展的過程。這樣的發展很可能也是社會發展的重要條件。但是,在這個過程裡,體驗到一些不適、甚至痛苦的感覺經歷的。但是,即使經歷了痛苦,人也未必就能踏出自我中心的心理窠臼。這裡需要有些另外的助力。上帝之眼也就是一種極具關鍵意義的助力。仿同上帝之眼來審視我們自己,就可以促成自我批判。只是這種眼光既透視、嚴厲,卻又帶有包容。從而,這樣的自我批判也兼具這兩種特性。總之,因此自我批判也就更可能。

盧梭的社會契約論與愛彌兒等著作據說對法國大革命產生過影響,他是18世紀重要的思想家。但是,他還有一部著作是「懺悔錄」,自述生平,坦承自己曾經的一些放蕩不羈之行。

事實上,西方名為懺悔錄的著作不只這一部。聖奧古斯丁也寫過懺悔錄。懺悔,展現坦誠,也曝露犯錯的事蹟。這並不容易做到。在中國,很少聽說有人寫懺悔錄。甚至也很少人寫自傳。傳記往往由他人來寫,而其中不乏歌功頌德之詞。為什麼西方有比較多的懺悔錄著作?我認為這和基督教會裡面的懺悔、告解儀式是有關係的。總之,這是西方基督教文化裡的一部分。這種宗教儀式既讓懺悔成為常態,也讓人更習於審視自己內心深處比較負面的內容。

傳統中國文化可能比較人道,免於逼使人面對自己內心深處的陰暗面。問題是,這也可能變成是隱藏問題的淵藪,特別是,對有權力者容易有特殊待遇,讓腐敗的有權力者容易逃避自我批判。從而,也讓公共領域裡的惡也容易逃過審視與批判。

總之,從高度局限性的主觀觀察,要蜕化成帶有洞察,乃至自我批判作用的自我觀察,似乎必須要有另外的助力。簡單說,人很難對自己插刀,所以必須有外力協助才能做到。而這個外力卻又必須是自己能夠信賴的,否則人是不會真正放心接受這樣的可能痛苦。這是上帝才足以扮演的角色。

從自我批判到社會批判,兩者之間似乎有著重要的心理聯結。做不到自我批判,也就很難深度批判所處身的社會(包括國家)。而自我批判需要跳出自己,甚至需要想像上帝之眼來審視自己。傳統中國文化可能在這些方面的發展不足,而影響到社會的發展。即使是儒家的倫理,對於隱藏的自我似乎也缺乏洞察,以致讓儒家的自省深度也受到局限。

所以,人要跳出自己看自己,而且要能達到相當的高度與洞察力,想像上帝之眼應該是一個有效的途徑。循此,然後人才能自我反省、自我批判,進而才能夠有力地批判外在的世界。上帝之眼可能曾經為世人提供了這樣的機制。往後,我們又能夠找到什麼機制來實現這樣的自我提升呢?

按: ,現在也有不少學者對於“客觀”頗有意見。他們傾向不再強調客觀,好像客觀倒是有問題的看事態度。那意思應該是說,把觀察者視為居於上位者,而被觀察對象則是當成可以被操弄、揉捏的事物,或者至少是可被任意審視的對象/總之,事物因為被客觀觀察所以會失去其本身的主體性,而僅以客體身份存在。我認為這和客觀觀察的本意其實不符。客觀本意理想上應該是事物被如實呈現,如果會被觀察主體操弄或心存輕鄙,那就不符合觀察者的客觀性了。反之,客觀應該是維持對待事物公平、理性的重要條件。(現在流行講交互主體性,我以為這和強調客觀性並沒有衝突。客觀本來就應該維護對象的主體性,如果對象事物本身是具有主體性的事物的話。)

( 時事評論教育文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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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4/25 19:55
沒人承認自己是失敗者。要我花了二十年移民美國,我也不想回中國。臉怎麼擺?

美國沒垮,我的面子就不會垮。何況我現在回中國怎麼競爭?既然是你的朋友,說不定是物以類聚。中國開始自強以後,還有什麼好賣的?回家鄉推廣美國最流行的BLM + LGBT還有大麻合法化嗎?

抱歉。這個笑話不好笑。太傷人了。實話傷人啊!

你等著看現在的中國年輕人還要不要去美國。會去的還很多。但是真的去認真讀書的,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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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4/25 16:58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賴小民聚斂驚人的財富,不是被判死了嗎?

中國的貪污犯大多數都知道要逃。特別是逃到美國。

美國的貪污犯會逃嗎?美國是沒有貪污,還是貪污的都不怕?

台灣的貪污犯會逃嗎?哈哈哈哈。

不要說什麼廢話。美國最近幾十年除了會侵略弱小國家,其他一事無成。公路還是艾森豪時代的古董。高鐵基本上等於沒有。教育多半比屎還不如。武器越來越貴。結果川普剛上台就把F-35的售價砍了三成。這不叫貪污叫什麼?

中國敢殺貪污賊。

而且當年中國貪污賊多,相當原因是為了讓美國以為中國可以控制。錢在美國,人在美國,當然不必擔心中國。很不幸。中國好像還是有個乾淨的核心,這幾年搞出了航母和殲-20。還用三個月就解決了新冠肺炎。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西方民主從來沒一天成功。還算成功的時候,女人和黑人沒有投票權。女人的投票權我不敢批評。黑人開始投票以後,美國那個江河日下。還有黑人佔多數的都市,過去幾十年還不如很多非洲國家。你知道底特律的前市長Kwame Kilpatrick嗎?

像你說的那樣,公民權運動以後,美國早就民主進步了。事實很簡單。

1. 不用說什麼廢話想像上帝之眼。要這樣做的人都會懂。不必透過垃圾宗教。需要被管的人,不需要懂。

如果你說他們該啟蒙。我也覺得你該回學校從F=ma開始從頭學起。你不懂的太多了。誰給你的勇氣,讓你覺得可以評論這個世界?

2. 公民權運動就是反想像上帝之眼。我有投票權就是保護自己的權利。我不必在乎別人。

事實上給那些人投票權,就是稀釋像我這種有大智慧的人的投票權。我在極權國家反而愉快。要不然是同樣沒有說話餘地。要不然我靠我的大智慧可以說服當權者,當他的軍師。壞不會更壞。好會一路好到底。
出岫閒雲(chiag) 於 2021-04-25 17:29 回覆:

好吧!算你贏。但是,這樣的中國不是我喜歡的樣子。

去美國的中國人多了。我碰到的就有人即使由大學校長親自寄給她副教授聘書,他也堅持不回中國大陸的。而他只是在美國的大學裡擔任技術人員。這只是舉例。我還遇到另外故事更精彩的人。重點是,他們都不想回大陸去。你是不是要宣稱他們都是逃到美國的罪犯?

出岫閒雲(chiag) 於 2021-04-25 17:30 回覆:
寄給她-》寄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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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4/25 12:09
想像上帝之眼?你先去想想巷口賣牛肉麵的要怎麼想吧。

如果歐美有想像上帝之眼這回事,早就沒有什麼屁民主了。民主就是每個人只想自己。

家長制父權社會,有權力的家長才會需要跳出去想別人。民主只是讓自私的弱者自己去衝突而已。

理論上是少數服從多數。

實際上是多數被最下賤的少數劫持。

真正的現實是最下賤的自私自利少數背後,其實是控制輿論和教育的不負責野心財閥。野心財閥慫恿最下賤的自私自利病態少數哭哭鬧鬧,讓他們當衝鋒隊打擊正常人。破壞社會後,最下賤的自私自利病態少數極端分子得到表面上的平等,野心財閥消滅社會上的保守力量得到一切。

民主社會最大聲的,就是那些吃最多社會福利,有最多時間哭自己命苦,背後還有邪惡力量讓正常人住嘴的有害人口。

如果真有想像上帝之眼這回事,早就叫那種人閉嘴了。能想像上帝之眼的人,有義務叫無法想像的人閉嘴。奧運會不是在公園裡做健身操。既然掛上奧運會的招牌,進來的運動員自然會期待其他運動員是夠資格的對手,而不是公園裡的大爺大媽。思想也是這樣。
出岫閒雲(chiag) 於 2021-04-25 16:01 回覆:

“民主就是每個人只想自己”

我部分同意你的說法。"民主就是每個人只想自己"的說法可能很接近事實。

不過,我還有進一步的想法。人們都追求自己的私利,這其實是普遍的事實。不管是不是在民主制度下。只是,中共的現行制度,讓有權力的人可以以集體的名義剝奪、犧牲那些沒有權力者的權益。最近被判處死刑的前中國華融黨委書記兼董事長賴小民就聚斂了驚人的財富。家裡藏的鈔票要以噸來計重。

賴的財富並其實不多於比爾蓋茲。但是,我們知道比爾蓋茲成就了什麼事業,卻只看到賴所玩的金融把戲。賴依憑的是民主制嗎?

我以為,西方民主國家之所以能夠率先走向民主,而且還能夠守得住民主體制,是有先決條件的,那是自律習性與客觀精神所支撐的理性態度。當然不是每個人都能夠符合理想,但是,整體仍然必須達到一定的水準。否則,西方先進國家的民主制也可能就好像中國曾經實施過的民主制一樣,不久就煙消雲散了。而這些先決條件的形成是怎麼實現的呢?我希望你也能好好想想。


出岫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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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4/25 08:56
我很猶豫究竟是要用“中國人/中國社會”這樣的詞,還是“華人/華人社會”。其實我覺得後者比較妥當。因為前者常常被狹義地聯結到現在的中國大陸。但是,“華人”一詞的源起與指涉也並不明確;而且,鑲嵌在前後文中時,常常會覺得不順。可能主要是因為在過去的文獻裡,中國如何如何的語句已經成為普遍習慣。換用其他詞彙就覺得不順。最後,我還是暫且使用“中國人/中國社會”。但是,這裡的討論主要是針對傳統時代的中國而發。那麼,此刻的中國大陸社會又如何呢?遺憾的是,我不覺得有明顯的改善。甚至因故還讓某些問題更為惡化。只是,也許值得指出:問題並不是中共造成,他們只是秉承文化傳統,而又因為處境惡劣,而有更多地自我防衛表現。

噗哧
閣下自我批判精神可佳。
2021/04/24 22:57
記牢蛤,要跳出自己看自己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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