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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1/13 19:27:11瀏覽12716|回應8|推薦24 | |
對這個問題,我很難有答案。如果硬要給答案,我大概會說是兩蔣。但是,兩蔣中誰的貢獻更大,認真說,我認為是老蔣。這與多數人意見不合。 當然,這種問題永遠吵不清楚。連我自己都不是那麼完全確定,而可能有搖擺。 每人思考框架不同;甚至在不同思緒下,同一人所用的框架也不同,從而會有不同的想法、權值與最後結論。我只能指出我做這樣的評價,理由為何;也可以說:是在什麼思考框架下才得到這樣的答案。 我認為老蔣貢獻最大,是因為:台灣的今天一切立基於當初台灣未曾淪共,若淪共則命運將迥不相同,而當初台灣淪共的可能性卻極大。而一旦台灣淪共,後續的民主化與早期的經濟繁榮,極可能都將化為烏有。如果老蔣不是選擇來台灣,那麼,台灣大概就會淪共,不論老蔣後來會在哪裡立足,或能否立足。 就算老蔣決定來台灣,以台灣為反共基地,台灣仍然處於高度危機中。老蔣既然會丟掉大陸,為什麼就不會丟了台灣?或者說:如果人心向共,台灣又何獨不然?台灣有沒有共產黨?當然有。連李登輝都曾經是。謝雪紅等就不用說了。而他們能不能在島內燃起共產主義浪潮?有何不能?如果共產主義特別能吸引底層工農與青年知識分子,台灣的這類人等能不被吸引嗎?能不讓局面倒向親共的一邊嗎?事實上,如果台灣民心向共,又沒有堅定且又堅強的反共勢力,1949年時的台灣納入中共的統治幾乎可說是無可避免的事。 台灣最堅強反共的,絕不是一般民心,而是蔣政府與國軍。會來台灣的蔣政府與國軍可說是經過幾度清洗,所有那些可能親共的人幾乎都已經在大陸上露頭並切割。會到台灣來的,幾乎都是鐵桿反共的一群,唯二的例外或許是那些潛伏至深的共諜,及部分被抓兵而來、沒什麼政治意識的兵員。正因為來台軍隊大體是鐵桿反共部隊,所以能堅定維護台灣,未讓台灣淪共。不過,這仍需要有個意志堅定的領導者。如果老蔣自己立場搖擺,或因故放棄領導,軍隊也未必不會變色或起譁變。(有人怨歎當初老蔣來台時沒接受美方台灣獨立的建議。我以為,如果老蔣真那樣做,台灣將立即陷共,而不會是獨立成功,因為軍隊會譁變) 來台國軍固然是鐵桿反共,但是,若沒有能獲得軍隊信賴的領導,還是會出問題。老蔣卻是領導軍隊的不二人選(孫立人將軍就沒有同等的威望。當然,威望的形成未必出於客觀評量)。老蔣就是軍隊的有力桶箍。如果老蔣此時因為任何理由而謙退、避讓或因故不出,軍隊就可能會不穩,台灣就會陷入更大危機。 但是,老蔣為要維持台灣內部的堅定統一意志,付出代價也很大。白色恐怖,相當程度是因為要維繫統一意志,以避免台灣淪共。如果有人說,白色恐怖是出於老蔣的瘋魔或內心的殘暴,我恕難同意。如果說部分起因於老蔣對殘暴手段之必要性的高估,以及他對民主、自由必會帶來美好結果的信念不足,或許我會同意。但是,那不是一種瘋魔、一種內在殘暴個性。 因為白色恐怖,台灣對老蔣的評價也就大打折扣。再者,隨著時間遞移,人們已漸忘懷台灣曾經的巨大淪共危機,從而,老蔣對台灣的無可磨滅的重大貢獻也幾乎都被抹煞,某些人心中就只剩下"XX元凶"這樣的印象。要做出公平的評量,必須將情境做最精準的還原,包括將人心對當時情境的反應也考慮在內。譬如,在1949年之際,人心有多麼惶恐、恐懼,需要怎樣的政治舉措才能安定人心,免於因人心不安導致更惡劣的局面。如果只是以今論古,用今天的理想原則來評價當年的作為,這樣的評量缺少超越時空的意義。 對於蔣經國,雖然過半數台灣人承認他的貢獻,但是,綠營元老施明德卻認為紀念他是沒出息的事。他的意思或許是說,紀念意味心態停滯不前,故不可取。但是,紀念可以是基於另外的想法:強調人要多存感恩之心,且重視一種關鍵時刻的正確政治取捨。 關鍵時刻的正確政治取捨,有可能在事後被視為平淡無奇,因為船過水無痕,事後看來好像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因為事情本當如此。就好像我們在無意間躲過一場大車禍,而渾然不覺有事,當然也不覺得需要感恩。但是,這需要多想一下才能深切體會個中意義。 也許我們可以比較一下北韓金家與台灣蔣家。從某些面向來看,兩家其實可能扮演著類似的角色。金家未必對北韓沒有積極貢獻,蔣家對台灣也未必沒有過度壓制的地方。而經國總統也可能在關鍵時刻決定:讓自家人繼承統治地位。或許他這麼做不會成功(因為有美國在旁監督),但是,要攪亂台灣政局卻綽綽有餘,他完全可以讓台灣的民主根苗毀於一旦。所謂"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此之謂也。當然,蔣經國沒有這麼做,而是留下一個有相當經濟基礎,又有一定程度民主化的國家,平和地交給了下一棒。關鍵時刻,他做了那樣的決定,使台灣免於面對類似今天北韓的處境,或者直接陷入政爭亂局。 台灣既已經民主化,我們或許就不宜再緬懷過去,好像想要緊抓舊有的局面。但是,不能忽略的的是如何能在關鍵時刻做正確的政治抉擇。這需要的是高度智慧與理性態度,這在任何時刻,其實都有意義。相對於某特定面向,我們隨時都會需要做關鍵性抉擇。 正確政治抉擇既重要而又困難,重要是因為涉及眾人之事,難則也在於人都主觀,而眾人之事更是複雜且難有統一是非標準。從主觀看去,人常看不見自己的偏執與私慾。人普遍有盲點,而盲點恰是自己意識不到的問題。好比用某一掃毒軟體掃毒,就是掃不掉某些病毒,因為原先的程式就未考慮到該種病毒的存在。人的主觀也讓人看不見自身存在的盲點與相依的我執偏見,乃至與偏見緊密扭結在一起的私慾。大體上,人的視野與盲點是同一主觀認知結構的產物。所以,在特定視野中即使竭盡目力也難以覺察與之相依的盲點。故從人的主觀看去,自己大體是意識不到自己的盲點與我執偏見的。執政者當然也很難看到自己的盲點與我執偏見。 蔣經國顯然意識到想要讓蔣家人繼續掌權的我執危機,並且主動斬斷了陷入這種危機的可能性。如果他堅持順從這個我執,或對此不以為意,台灣可能就會要為此付出慘重代價。基於斬斷我執之難及其所免除可能要付出的代價之重大等考慮,我認為蔣經國貢獻也非常難能可貴。但是,老蔣所克服的是客觀上最重大且最急迫的集體危機,而且,主導解決者不做第二人想。就此而言,我認為老蔣對台灣貢獻更大。 李登輝,民調名列第二,台灣也有不少人肯定他的貢獻。他對台灣的民主化確實有一定程度的貢獻。但是,我以為,他對台灣民主化的熱切,可能部分是因為他對中國與對台灣的外省人心懷仇恨或強烈疑懼,而民主化是最能壓制外省勢力及對抗中國的方式。這種基於負面情感而有針對性的行動驅力,會使民主的意義與效果打折扣,而且可能扭曲了他後期的執政方向,而為台灣帶來災難性發展。 我無意說李是在執政後期心態才有了改變,而比較可能是到後期才漸顯露其本心(是否因遭到黨內外省勢力抵制而態度趨於極端化,我比較難確定)。 我以為,台灣走民主化的道路大體是正確的(雖然我也對民主、自由有諸多疑問,這種選擇同樣需付出代價),所以也是值得慶幸的。但是,台灣絕不宜有族群仇恨或歧視,及因此而生的國家認同(這不是說台灣基於道義原則不可主張台獨,而是不可基於此來主張台獨。問題是實際上卻極不易辨明)。所有台灣人要有更寬大的胸襟與器識,避免在追求民主化的同時摻入對任何特定族群的排斥或打壓。否則,台灣在困難處境下,未來難有光明展望。(有族群情結其實很自然,但是,超越族群在台灣絕對必要,因為台灣沒有本錢內耗) 李登輝除了民主建樹外,另一項民意評價優勢是他任內應該沒有鎮壓等的作為,對他的評價也就少了可因此被扣分的事跡。但是,這未必是出於一種內在德性上的優點,而更多可說是時勢使然:他沒有必要、也沒有條件去從事鎮壓。當然,李登輝的確趁上台之勢進行了台灣政治民主化改革。鑒於奠定穩定民主基礎之難,李的功績在一定程度上是值得肯定的。但是,他沒有化解台灣內部族群裂隙,甚至可能還為藉勢穩固權力而予惡化,恐已為台灣未來帶來深深危機。這是非常遺憾的事。 馬英九的民調名次似稍遜於陳水扁。雖然我不太接受這樣的評價順序,但是,我同意阿扁其實對台灣也還是有一定程度的貢獻。許多人強調阿扁是台灣民主化的轉捩點。我雖然認為高估了他對民主化的貢獻,但是,僅僅是他的當選,就對追求民主化有強烈的鼓勵作用。他的角色意義也就值得肯定。不過,對我而言,綠營總統似乎都有個歷史使命:要為本土與當年的黨外人士請命。問題是,請命的具體內涵稍一不慎就可能會超過應然界限。 台灣近年會出現一種崇日與強調日本認同而打壓中國認同、甚至仇中的氣氛,我認為是上述本土化過當的結果。這種過當,如果無法及時扭轉,也許會使一些人受用,對台灣社會卻大大不利,不論是對維繫內部和諧,或是兩岸和諧,都非常不利。 阿扁其實不是開啟這種風氣的人,他個人在這方面的動作也並不算激烈。但是,他卻也不曾嘗試開展一種更高瞻遠矚的認同視野,又縱容了一些過激而褊狹的作為。當然,關於他家收賄的問題,帶給台灣的傷害也很大。 對馬英九的評價,我認為他有些受委屈了。一方面,調查時發問的方式,就會產生一些數字效應。如果單拿馬與扁做比較,問誰的貢獻比較大,我相信馬應該會勝過扁。但是,許多人優先選蔣經國、乃至選老蔣作為最有貢獻的人,這些人或許認為馬的貢獻大於扁,卻無法在答案中顯示心意。兩蔣與馬較有同質性,因此在民調單選題中會形成排斥效果。 但是,就算沒有上述單選題的排斥效果,即使是藍營人士,對馬的評價恐也不盡公平,因為深藍人士可能會覺得馬不夠統,對綠不夠硬;更多的人覺得馬不夠魄力。所謂魄力,可能是指對付異議者的強硬度,或是實現承諾的能耐。不論是哪一種,其實都可能會有問題,它可能為異日留下禍患,只是當下還難預見。 我認為馬在對待中共與對待異議者的態度上,應該值得肯定。他既維持兩岸處於較和諧狀態,也讓島內的異議者的反感程度較緩和。和緩兩岸的舉措卻被綠營認為是對中共的投降,而對島內(綠營)異議者的讓步,卻又讓部分藍營支持者不滿,結果兩邊不是人。當然可以因此責怪馬太無能或太軟弱。但是,也可能是民意本身太褊狹、偏執,無法理性擁抱其實對全體真正最有利的路線。現在蔡政府的窘境,部分反映當初馬所遭遇的各方反對未必很理性。蔡政府最後的兩岸政策很可能不是朝向太陽花所希望的台獨方向,而恐怕是相反。 為馬感覺委屈並無必要。畢竟,他個人的聲望高低無關重大,重要的是台灣的長遠福祉。但是,對歷任總統的評價反映的是一般民心朝向,民心朝向則攸關集體行動方向的選擇。集體走向是福是禍,與民心朝向攸關。那麼,我們大家夠理性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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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事評論|政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