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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9/14 21:09:27瀏覽583|回應1|推薦34 | |
南海的季風一直推著小船向東北方前進,那鉤上弦月已西沉,子夜已過,星空下的小舟是那麼樣的渺小、卑若微塵。 黑夜裡的海洋神秘又靜謐,只有海浪拍打著船身的聲音,就在這時候仙子看到前方天空閃耀出一團絢麗的光芒。 那團豪光如電光石火、白駒過隙的迅疾顯現,不足十分之一秒的剎那間光輝燦然,但已足夠令仙子看到光芒中一閃即逝的景像。 她看到一身白衣長衫的人影佇立在那團光芒中心,仙子覺得那是一個女人的形像,她心中徒然一動,她意識到這就是白衣大士,是海上船民傳說中的南海觀世音菩薩。 仙子轉頭小聲問身旁的同伴並指著前方天際:「剛才妳有看到什麼嗎?」 「什麼都沒看到,只有那滿天星斗而已。」身旁人睏倦茫然回答。 仙子詫異身邊同伴沒看到天空剛發生的異像,那陣光芒於漆黯的天空是那麼的燦爛奪目,船上三十幾個人竟然沒一人看到。 她揉搓著眼皮,她肯定不是自已眼花撩亂,她的思路一直都很清醒,異像發生前一瞬間她正仰望著大熊座的星斗,如今那顆北極星依然高高在上;她很清楚她不是在做夢,更加不是無中生有的幻覺,這件事令她納悶不已,百思不得其解。 剛才發出豪光的那片天空依然繁星點點,仙子雙手抱膝,凝望著天空深處的星辰,她依稀聽到一些不知來源的聲音,那種聲音具有節奏的韻律感,似是從四面八方傳來的梵唱,在大海上悠悠忽忽地飄揚。
她感到她正融進那盈耳梵唱、一染無塵之妙音,她跟隨著梵音佛號唱誦出心靈那抹喜悅,瞬間她心海已平靜無波,她不再覺得饑渴難耐,她似乎進入五蘊皆空的忘我境界。 突然間一陣疲倦襲來,那是人體一種生理的自然反射,她垂頭枕在環抱膝部的手臂上,她感到眼皮越來越重,那疲倦的身體越來越輕,仙子整個人就這樣倚靠著舷板沉沉睡去。 迷糊睡夢中她回到她的家園,她一切如常坐在破落的屋簷前刺繡,男孩坐在她身邊抱著吉他彈唱一些天長地久的情歌,她手中的針線熟練穿梭于那方絹綢上,口中跟着琴聲輕輕地哼: Đi về đâu hỡi em? 妳正去去何方 仙子雙眸已閤上,溫暖的眼淚不知不覺順著臉脥流下,晶瑩的淚水比那海水還鹹,若有若無的歌聲和沉重的潮聲在海風中飄蕩,在幽明盤古星空下迴盪。
Em về đâu hỡi em 伊人去去何方 他走的時候,懮傷的河流在鳴咽,樹梢頭上的葉子靜止不動,灰蒙蒙的天空是多麼的深沉迷離,滴滴陽光柔腸寸斷,惆悵的飛鳥漠然地盤桓,哀哀啼叫聲留給她無邊的憂傷寂寞。 他走了之後,她關上心扉,只留下悠悠的沈默,萬籟俱寂中她孤身遊蕩,萬家燈火中她數著身邊的寂寞,萬人空巷中她只覺得星光隕落的清冷寂廖,歡樂的時光如那泓江水汨汨而過,她生命中出現的幸福只是前世的緣、今世的風,是人間短促的曇花一現、絢麗淒美的童話傳說。 大海的景物單調永恆不變,永遠都水天一色。除了夏季天色晴朗無比之外,其他季節有時會起大霧。小船船底下平均水深約一千二百多米,南海中部的深海平原有些地方深達五千多米以上,在這曠大水域上任何撲朔迷離之事都有可能發生。 當仙子醒來時太陽正在右舷升起,柔和的陽光逐漸轉盛,新的一天又開始。仙子已感到飢腸轆轆、口乾舌燥。滴滴炙熱陽光如根根繡花針扎在人身上又疼又癢,阿和擠身過來塞給仙子一摺卷濕布說道:「妳口乾時就吮著它吧,等著下雨時才有水喝... 」 仙子從隨身袋子拿出一小塊黑糖給阿和並笑著說:「謝謝你!吃一點東西罷。」阿和接過黑糖咬下一口慢慢啜食,黑糖營養價值高,防火氣中暑,是當年偷渡客常攜帶之物。 這幾天下來仙子已熟悉船上的人,她有點適應眼前的狀況,她不再緊張、焦慮,她以一種心情來看待在下之惡劣環境,她學習著隨遇而安的心境。仙子對阿和訴說昨夜的奇景,她不期望阿和會相信她的話,想不到阿和竟然深信不疑。 仙子問:「我很奇怪為什麼我看見菩薩顯靈而你看不見?論修行、念佛你的資格比我好得多...」「正如寺廟裡的高僧、和尚道行高深,但從沒聽說過有誰人遇見觀音顯靈。」 阿和想了一會:「妳見到是妳的福氣和緣份,這不關念佛修行的事。」阿和這麼說是有他的道理和見解。 他與仙子邂逅於「靜會寺」的一場法會上,這女孩有一種清新自然的氣質,做晚課的時間她從來不缺席,他覺得這女孩清純如水、寡言恬靜,少與人交往,晚課後就悄然離去,性格有別於他人。他知道這女孩從不黑言誑語,是那種天真無邪、心無城府的人,就像天邊的一片白雲。 雖然此事難以令人置信,但他希望仙子所言屬實,真的看到曠世異象,就是說這艘小木船還未到達絕地,冥冥之中似有神靈在保祐著。 他不確實仙子所看到的是南海觀世音或天后娘娘媽祖,那可是一種祥瑞的預兆。其實他對仙子的話有所保留,他曾猜臆這是仙子一時眼花、或是一種飢寒交迫而生出的幻覺,不過他寧可相信這是仙子在清醒的狀況下〝看到〞,這麼樣他的心中才有一點希望,在這呼天不應、叫地不聞的浩瀚汪洋中保持看生存的意志力。 他知道過了三天在沒清水食物下人生存的機率為零,在這種情況下平常人脆弱的神經會崩潰、意志力渙散消沉,絕望的折騰煎熬能令人神經錯亂發狂。 船上沒一滴水,但是船的四面都是水,不過都是不能喝的水。大海表層一群又一群小魚在船邊游來游去,船上的人手無工具捕撈,只好眼瞪瞪對著魚群望而興嘆。 人人都伸著舌頭,希望從空氣中舐到一點水氣。這不是人類能賴以生存的空間,在這海闊天空的一方空間,人的適應力不如一條小魚、一隻小蝦米、甚至於一些微小的蜉游生物。 小船在無垠的南海隨波逐流,風平浪靜的大海溫柔得像情人的懷抱,蔚藍的穹蒼萬里晴空無雲,頭頂上的太陽光芒四射,那灼熱的烈日赤裸裸暴曬著每個人的身軀、滾滾熱氣煎熬著那些徬徨無依的靈魂。 驀然洪叔手舞足蹈手指前方大嚷:「船...船... 那邊有船! 」 村婦帶著嘶啞的聲音在催促:「遠方正有船駛過,大家快想辦法引起大船的注意,讓別人發現我們的存在!」 遠方那艘船的航線不經過這裡,但她很明顯看到大船放慢航速,於距離小船不超過百米緩緩走過,那是最近的角度,可以看得出那是一艘鐵殼船,小船被大船激起的波浪激烈顛簸幌動起來,小船上的人們都異口同聲大叫:「Help... Help... 」,鐵船大約維持三、五分鐘的觀察之後就加速離去,無視小木船聲嘶力竭的呼救聲。 一陣劇烈的肢體運動後人人更加口渴難當,每個人都嘴唇乾裂、喉嚨乾枯痛苦難耐。人可以幾天不吃食物,但一天不能不喝水,早前雨水浸溼的毛巾已乾透,人們只希望再下一場雨才有水喝。 下午的太陽還是一樣的炎熱熾盛,季風和水流一直推著小船前行,飄到一個未知的地方,沒人知道前面將是一個什麼地方。也許是到達熟悉的陸地,或是沉下大海深處,不然就活活餓死,小船上不再有人期望遇上大船來拯救。 (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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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