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三藩市的班機在夜間起飛，早就在網上辦理好登機手續。懶人出門一切從簡，行李免托運，就一個小型拉杆箱和手提電腦背包。

  大都會國際機場永遠繁忙，黑暗中的機場燈火通明，高亮度白光邊燈顯示出跑道的輪廓，一架架飛機閃爍着各色燈光劃破夜空，載滿人間的聚散離合。

  飛機在跑道上滑行，機翼下的發動機怒吼，轟隆隆巨響。瞬間班機翩然於三萬英呎的高空，從東岸到西岸相距四千兩百多公里，直飛六個小時。

  三藩市到聖荷西不到一小時車程，沿岸灣區氣溫暖和舒適。這個聖誕節不同往年，懶人難得動身出遊，遠離喧囂的大都會，長途跋涉來到靜謐的山河城。

  聖荷西三面環山，氣候大致與灣區的地中海型相同，然而有群山阻擋大部分水氣進入谷地，故氣溫接近半乾旱，雨量少，陽光充沛，類似沙漠環境；聖荷西的冬天山清水澈，風涼氣爽，晚上有點冷，很像紐約的秋天。

  山河城的天際線大多是連綿的山巒，東邊的漢密爾頓山和西南方聖塔克魯茲山脈層層圍著聖塔克拉拉，這個南灣區谷地有着許多高科技公司，超過35%全美國創業投資公司都在這兒。聖荷西是加州第三大城，全美第十大城。

  這兒好像没有冬天，人人都說氣候像越南。這時候其他地方冰天雪地，這裡卻雲淡風清，陽光明媚，屋簷下的花草仍然生氣勃勃，不懼北風依然花開花謝。聖荷西的冬天像峴港，所以住著不少峴港人。

  除夕前一天，我與樹人有約，是北加州的春晚籌備會。老早就認識北加籌備組，只是在網路上而已，如今是有血有肉、近在眼前，道是有緣千里來相會，這次的聚會在我大妹秀芬的家。

  中午時刻，許多賓客陸續來到，不多不少二十來人；一時間，寧靜的空間一下子顯得熱熱鬧鬧，歡樂氣氛彌漫在大廳每個角落，燦爛的笑聲不絕於耳，食物的香味撲面而來。黎美顏老師穿件暗紅色夾克，滿臉堆歡，說話中氣十足，年年率隊去紐約參加遊行從不言累，的確是志氣旺盛、老當益壯。

  第一次和陳年益見面，人如其文，講話客客氣氣，斯文彬彬、待人有禮，和他講電話都以國話交談，不曉得他能說一口流利的越南話，伊也是唱K高手，功力不比情歌王子差。

  迅雷網站的趙總管才貌雙全，文藝在行、廚藝了得。她今天淡妝，穿著淺灰色針織毛衣，一身輕裝打扮，宛如鄰家姐姐般清純和善，究竟是玉女派掌門人。

  那時候大家只能在網路寒暄問候，如今活生生呈現在眼前。初次的相見，大家來個深情的相擁，拍張照片留念，這段良辰美景將成為美好的回憶

  自從來到聖荷西不斷吃吃喝喝，吃的是越南菜喝的是越南冰咖啡，加州的越南菜比紐約好吃得多，因為今天大日子，桌上堆满了佳肴，有葷有素琳琅满目，冷熱色香味皆全，令人食欲大開。

  久違的鄉音在耳邊響起，那是充滿鄉土氣息的廣南腔音，熟悉的中部口音伴著開朗的笑聲和掌聲，聽起來更加親切，咱樹人的越南話別具一格：越文裡混合著一點點國語(大多數是名詞)。

  自從峴港淪陷後，樹人中學亦香消玉殞。光陰荏苒，想不到四十多年後這一天，因緣和合，千里迢迢而來與校友相聚聊天。我懷著愉悅的心情環顧其間，生人熟人、認識或不認識的都相視一笑，咱們靈犀一見如故，有種很親切的感覺，曾經共飲一江水吧。

  校規難違，一班人在黎美顏帶領下唱校歌，有人拿著歌譜，有的注視著電視機，螢幕正顯示樹人網站的校歌網頁，校歌被視為學校精神與靈魂所在：

  我校立名樹人，期著昭宏

  本推進僑校為旨

  培植國基啓迪群英，校譽永燦芬。

  勉我同學勤恆，韶光易老德業日新，

  約禮而博文勿忘，締造之艱幸。

  勉我同學奮前，集中毅力振發精神，

  相愛互相親努力，築文化之長城。

  大家跟着音樂的節奏一起唱，唱起戰爭歲月的樹人，唱出海外樹人的陳年往事，唱著那些校園回憶，唱完校歌唱童子軍歌，一些校園歌曲似曾相識，校友的歌聲帶人穿越時空，回到久遠的學生時代，白衫藍褲的純真歲月，長大後才知道穿著學生制服上學去，是一種幸福。

  學生時代，那是最美好的年紀，最溫暖的地方，是我們心中最純真的部分，交到的朋友都是最單純的知心朋友，沒有爾虞我詐，勾心鬥角，沒有利益衝突。純潔的友誼像酒，越品越醇香，歷經滄桑，更加彌足珍貴。

  今天這幢房子充滿著笑聲，我發覺這班人很喜歡笑，所以四面八方都是清脆的笑聲。「純班」綽號＂開心果＂的蔡麗卿果然名不虛傳，我被她的表情語調逗得笑呵呵。這邊長桌子坐著好幾位女士，大家閨秀或小家碧玉，她們有的話家常或講笑話，她們正在述說樹人的校園趣事，她們問我有没有玩過傳紙條，當然啦，我傳的紙條比誰都多。

  那段時間是我在樹人最後的日子，因留級要重讀Lớp 9 (初中二)，就在這班認識了彭伊莉，一個身材高䠷，性格洒脫的女孩子。上課時候兩個小鬼互傳小紙條，內容都是開玩笑的博君一粲，兩人只是淡純的友情。其實，我心中正在暗戀另一名女生，每次見到她都心如鹿撞。坐在後排看著她的背影 ，練習簿畫滿她的笑靨和愁容，幸福原來如此簡單。

  學生時代的愛情很單純，喜歡就是喜歡，是一種為愛而愛，沒有訛言謊語，只有傻傻等待，痴痴追求，默默愛戀。那時候的愛情，只能止於唇齒，掩於歲月。

  這次聚會玩得很開心，聖荷西的樹人情深誼厚，愛講笑話，愛哈哈大笑，愛唱K，愛跳舞，愛吃愛喝，正如老師的諄諄教誨：「相親相愛，精誠團結。」聖荷西籌備組成員都是善男信女Con Nhà Lành，經典的純情一派，今旦相逢真情流露，興高采烈不在話下。酒逢知已千杯少，酒酣耳熱舊夢重溫，人生一大樂事！

  人生旅程有聚必有散，離情依依、珍重再見！除夕夜晚十點鐘登上飛返紐約的班機，起飛前收到大家的祝賀：「新年快樂，一路順風！」這個新年很特別，於三萬英呎的高空渡過，高空冷洌酷寒，我心卻無比溫暖，這個新年真的很快樂！

  「新年快樂！」

(脫稿于紐約 3/1/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