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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4/30 00:19:29瀏覽1895|回應3|推薦29 | |
幾年前匹茲堡交響樂團到維也納請來音樂家荷內克擔任指揮﹐起先並不被匹茲堡本地人看好﹐以為荷內克多半待不了多久就會找個機會跳回歐洲去。畢竟﹐歐洲的音樂家會看得上眼小小匹茲堡交響樂團嗎﹖不過當個跳板而已。
不料荷內克來匹茲堡後非常敬業﹐把PSO整頓得蒸蒸日上不說﹐還經常帶團到外地巡迴演出﹐PSO聲名大噪。一個交響樂團指揮荷內克﹐另一個鋼人足球隊教練湯穆林﹐都是匹茲堡近年到別處挖角成功的好例子。湯穆林是鋼人隊第一位黑人教頭﹐本來也不被看好﹐想不到他訓練鋼人隊兩次奪得超級杯冠軍﹐從此本地帶有色眼鏡的人都乖乖閉嘴。可見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昨天去聽荷內克指揮匹茲堡交響樂團演奏貝多芬的第九號交響曲﹐十分感動。有趣的是當聽眾和交響樂團及合唱團都排排坐好﹐荷內克上了台﹐他竟然並不急著開始演出﹐反而對聽眾慢慢講解他如何詮釋第九號交響曲。 據荷內克解釋﹐一般詮釋第九號交響曲﹐演奏速度都比較慢而沉重。但是貝多芬的原意並不是如此﹐其實速度比較輕快﹗荷內克說﹐貝多芬是最早使用節拍計的作曲家﹐所以演奏速度他都很清楚規定好。荷內克隨即舉了好幾個例子。最大好處是他手上有個交響樂團﹐每當他講解一段﹐立刻指揮交響樂團照一般速度演奏一段﹐然後依照貝多芬原來設定的速度演奏一段。所以聽眾印象猶新﹐等會聽交響樂團正式演奏時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荷內克就像教小學生一樣教導聽眾﹐可是他的做法無疑是對的。因為一般聽眾又不是專家﹐聽了他的耐心講解和樂團示範﹐特別受用而且說實話有點受寵若驚。 我最震動的是荷內克解釋音樂也必須考慮到語言﹗他舉的例子是第九號交響曲最後一個樂章合唱部分唱的是詩人席勒的詩﹐中間有個字「兄弟」﹐德文是Bruder。荷內克說Bruder這個字的重音在第一個音節﹐第二個音節較輕﹐所以唱的時候不應該兩個音節一樣大聲。隨即他也要求合唱團照兩種唱法各唱一次﹐果然味道完全不同。荷內克應聘來匹茲堡時﹐人們就說他是貝多芬專家﹐果然名不虛傳﹗我想﹐幸虧荷內克是奧國人所以懂德文。如果是不懂德文的指揮﹐碰到席勒的德文詩﹐恐怕也只有傻眼的份。 但是聽完荷內克指揮的第九號交響曲﹐感動雖然感動 (因為貝多芬的第九號交響曲無論怎麼演奏都好聽﹗聽貝多芬的第九號交響曲而不感動﹐這種人不可以做朋友) 還是不能夠完全接受。主要因為聽慣了一般比較沉重緩慢的演奏﹐對於荷內克比較輕快的詮釋﹐反而覺得不大像第九號交響曲。 不能不想起幾年前意大利使用新式技巧整修西絲庭教堂頂米開蘭基羅的名畫﹐發現他的壁畫原來的顏色比較鮮艷﹐那時也是許多人無法接受。原來我們想像裡的「古人」都比較端莊沉重溫良恭儉讓﹐所以當他們展現比較輕鬆愛鮮的一面﹐我們反而無法接受。但是孔子也愛見南子﹐耶穌也喜歡和麥格德琳說說話﹐這是人性﹐沒什麼了不得。問題應該是出在我們自己的想像力不夠豐富﹐無法接受不夠正經八百的古人。 (原載2013年6月18日聯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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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