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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30 01:16:35瀏覽439|回應2|推薦11 | |
有個一起長大的朋友,聲色犬馬樣樣俱全。 他從小就能哼、能唱,尤其愛玩,想盡點子領著小朋友玩;下午放了學通常不直接回家,遛彎轉到電影院看霸王戯。 那時候的電影院,裏面設備極其簡陋,舞臺上支起一個布幕,臺下擺著幾排長木板凳,對號?不必啦,都是自由座。窗邊掛著黑布簾,放映的時候拉上。座位盡頭,正對著舞臺搭一個木頭臺子,放映室、放映機都在那兒。圍牆、院牆都是籬笆編的,一掏一個洞,小朋友一個個鑽進籬笆,貼著牆看電影。起初,電影院還經常派人修補籬笆,後來不勝其煩,乾脆放棄。可能是思量這群小鬼來搗蛋的時候也只剩戯屁股了;至於晚場,他們有父母拘在家裏,玩不出個什麽花樣來。 蕭芳芳、張英才、淩波、樂帝、葛蘭、張揚、井淼、李翰祥---------他們早就認識了,可惜交情不深,想必是和經常看不到他們的頭、臉,有絕對的關係。 電影一個檔期通常三、四天,總不能天天看一樣的戯;剩下的日子,摸泥鰍、抓小魚、小蛇、掏地鼠,都是重要的活動。只要隔著巷子聽到一個稚嫩的聲音唱著:“秦香蓮哀哀狀告當朝駙馬郎--------”;凖是他又率軍狩獵歸來。一會兒之後,巷子頭的空地上,就會有一群小朋友拿著教會救濟的牛油罐頭空桶熬蛇湯、燉地鼠。 小男孩,貓狗嫌;其實不是貓、狗討厭小男孩;通常是小男孩作弄貓狗;貓、狗不得不躲。他,不遭貓狗嫌,村子裏每家的狗和他都熟,也愛跟著他屁股後頭轉悠;貓見了他也不躲。 有一次刮颱風,一隻鴿子掉在籬笆外頭,只見他光著頭臉,冒著風雨把鴿子揣在懷裏救回家;養了一天,天氣轉晴就放了! 朋友叫他“聲色犬馬”,他說不對;“聲色犬貓、聲色犬鳥”任君呼。 大學畢業同一年他就考上獸醫師執照,不過他沒有立刻開院執業,反而到南部一個老獸醫門下實習。朋友們都好奇他都在那裏做些什麽?答案很簡單:從洗狗籠子開始。 “洗狗籠子?” “是啊,學校學的功課不夠用,解剖、實驗,好幾個人一組,臨床實務太少;這老醫師是教授介紹的,從醫療設備學起,接著禽病、豬病、狗病、貓病逐項捋一遍。” 好嘛,聲色犬馬又轉成禽、豬、犬、貓了,勸不住他,由他去! 再見面,是兩年以後動物醫院開張以後的事了,除了禽、豬出診,他一般都待在診所裏。 經常週六下班鐵門拉下以後,診所成了朋友們聚會的地方。他是一棵大榕樹,我們是四處覓食的麻雀,吃飽了就回到樹上彼此嬉鬧。 有回,大家喝著小啤酒,一個朋友小李開腔了:“我怎麽看你這招牌上動物兩個字總覺得不對勁?” “怎麽說?我讀的是動物醫學----。” “停下,聼我說!”當業務的小李打斷他的話。 “你一天到晚杵在診所裏,到底是棵植物還是隻動物?哪像我們,想打獵就打獵,想出草就出草,這才是人過的日子!” 小李見他沒搭腔,繼續説道:“家養的貓、狗都知道每天出去遛遛,就算你是隻動物,也只是拴在門柱上的狗,鏈條有多長,自由的空間度就有多大,哥們兒!要我說呢,迷途未遠,趁早改行;藥廠就缺您這號人物!” 乜了小李一眼,端起罐子喝了一口啤酒,隨興唱了首“月琴”,高亢蒼喨。唱完,環顧大家,得意的問道:“廉頗尚能飯否?” 他繼而轉向小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從小我就喜歡玩狗、遛鳥,大家都知道的呀?不是嗎?我不識時務,率性進入這個領域,既發覺、又深刻感覺,合乎我的本性,也符合我的興趣,走下去其樂趣無窮,願不改!志不移!呵呵!何礙世人?” “以前,我以爲狗狗可愛是逗出來的?現在,我覺得狗的智慧,不止人類的九歲,您真的懂它嗎?哈哈!人狗之間那個感情不是餵出來的,是用心處出來的!你叫它什麽名字不重要!什麽苟日新、不苟日新?不重要!只要細心觀察,互相體諒,懂它、愛它才是一個極大、寬廣的世界!那個,我愛!我喜歡!” “羡慕不?要不我也給您一條鏈子,咱們一塊玩兒?呵呵!呵呵!喝酒!喝酒!---九月九釀新酒,好酒出在咱的手!---------。” 那天,大家閙了一夜! 臨走,我私下問他:給我弄隻小狗養養吧?答案很簡單:“你?你以爲是泡馬子?一時衝動,嘴巴裏說愛就行了?兩天打漁三天曬網?那是盟約!跟娶老婆一樣重要!想清楚了再説吧!”只要說到這事兒,他總是那麽銃! 活該再怎麽小心,我還就是得栽在他的手裏! 有個週六下午,騎機車慢速通過十字路口的時候,被一輛摩托從右邊擦撞;霎時間,車身向左傾斜,我本能的用手撐地,捨車自救,快速的爬起來,免得被後車追撞。等定下神來,肇事的車早就一溜煙跑了。這小子冷血! 回家的路上會經過動物醫院,轉進去,車才停好,他看了一眼就發話了:“怎麽那麽狼狽?褲子都破了?” “破了嗎?” “自己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跟人幹架,被扁了?還耍帥?” “你才被扁了!不是被扁了,車禍,被擦倒了。”我沒好氣的回答他。 “過來,快過來!我瞧瞧!哪疼?” “左手腕子疼!” “這疼嗎?這疼嗎?”他從肩膀一路往下摸,一邊摸一邊問,到手腕子,我的眉頭不由得蹙在一塊兒;他不管,繼續摸,連個手掌都摸遍了! “豆腐吃完了?”我問。 “去!去!誰吃你的臭豆腐;這個時間點很尷尬,醫院門診下班了,你的條件夠不上急診,讓我想想怎麽辦?” 他想了一下,繼續説:“這樣吧,貼著馬路右邊走,距離十五分鐘遠,有一家病理醫院,找他們拍一張X光片,順便把片子帶回讓來我看看,不要騎車了,我買酒去。喔,對了,說我讓你去的,賬他自會跟我結,你就不用管了。” 報出字號,道明來意。院長很爽快的說:“沒問題,狗呢?” “是我。” “是你?” “是啊,是我!” 院長扶了扶眼鏡,伸直了脖子,狐疑的盯著我瞧,“是你?” 這時候,才知道他誤會了,趕快説:“是這樣的,是我要照X光。” “喔!喔!知道了,知道了,來,來,過來這裡,呵呵!呵呵!-----。” 回到動物醫院,他把片子放在燈架上看了看,“過來,自己看看,不用擔心,骨頭沒斷;只是其中一條腕骨裂了,不過,不能掉以輕心,這段時間不能踫撞,也不要提重物,自然會好。” “不能踫撞?那該怎麽辦?” “比較保險的做法是打上石膏,不難!今天你別喝啤酒了,喝白酒,酒在這兒!” “那就打吧!” “也行,想好了嗎?” “想好了!” 只見他利利索索的拿了一盆水、一包石膏粉、一卷紗布說:“過來,把爪子伸出來!” “爪子?” “是啊!爪子!” “爪子?您就留點口德,積點善心,行吧!” “嘿!我是動物醫師,不能治人,你這不是爪子是什麽?” “猴子、猩猩也有手啊!”氣急了,我頂他! 一邊打著石膏,他一邊問:“好啊,那您說,您是哪一類的?”真想拿磚頭砸他! “好了,打好了,沒事了,喝酒!” “還疼!”我說。 “骨頭本身不會疼,會疼因為是肌腱拉傷,待會兒給你兩劑消炎片、肌肉鬆弛劑。” “才兩劑?還沒有止痛藥?哥兒們多年的交情就是這樣的啊?” “咳!你以爲薬是糖果啊?留點真感覺才是正理,我保證疼不死你!來,喝酒,喝點酒,舒筋活血!” 我輸了! 那年冬天,大家又在動物醫院聚會,我有點感冒,鼻涕不聽話,自顧自的流;他又來勁了,“感冒了?” 有人關心總是好事!“是啊!”我滿心歡愉的應道。 “呵,虛!”一邊搖頭,他一邊說。 “落井下石啊?”我有點惱。 “好人不長壽,禍害一千年;閣下絕不是前者。” “別囉嗦,只是想讓鼻子清爽點。”我回道。 “感冒嘛!亞洲人,沒什麼大不了的,多喝開水,就好了!” “你到底管不管?” “好,管!管!不就是想要點安慰劑嘛!多重?”他問。 “什麽多重?” “體重。” “很久沒量了,不清楚。” “上磅秤,等等,不要上那個小的,那是小狗用的;你上那個大狗用的!” 懶得跟他拌嘴,“狗大夫,醫院的醫生從來不問人的體重!”我說。 “哈,又強作解人了!上醫院看診是不是先量身高、體重、血壓?那幾張條交給誰了?你早繳械了,誰還要需要問你?你啊!不知道狗不會說人話?不上磅秤我怎麽知道它多重?上去!” 自此,我封他為首席大御醫,他說:“回春、妙手、聖手、國醫我都當得,不過只看牲口!” 我沒贏過! (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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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雜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