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努力追逐夢想，堅持下去就一定會成功。」林書豪來台，佔據大半新聞版面，而這些「絕對性」的勵志詞句，也成為教育學者、宗教家，甚至政客們爭相發表的人生經驗，但是，他們真的相信這句話嗎？回台灣已十多天，從異國寄出的明信片陸續抵達，收到的朋友一一在塗鴉牆上留言，除了感謝、祝福，還有些羨慕，讓我有種「成功」的錯覺。

2012.7.16 Part-2 莫忘初衷

女皇宮有「高棉藝術之鑽」的美稱，與其他印度教的寺廟相比，這裡的山形牆和藏經樓，刻滿了豐富、細膩的故事。據說當初建立的目的是要將此廟獻給濕婆神與毗濕奴神，而非從政者將自己神格化的工具，所以石雕主題較多，呈現的方式也暗藏變化；再加上選用質地堅硬、不易腐蝕的紅色砂岩作為建材，意外保留了有別於其他寺廟的藝術內涵。

我們到的時候天氣正熱，東門參道兩側豎立著整排林伽，地面裸露的紅色砂岩，則是一塊塊亂中有序地散置於磚紅壤中，在視覺上形成一種壓力，默默增加體表溫度。走沒幾步就全身是汗，像是闖進了西遊記裡的火焰山。在身邊流竄的幾團陸客，依舊旁若無人地大聲嚷嚷，而他們的領隊為了奪回主導權，只能旋開掛在腰上的擴音喇叭，以更突兀的聲音吸引大夥兒注意。我們閃過無禮的嘈雜喧鬧、自我中心，從女皇宮西側踱回中央部迴廊，享受難得的片刻清靜，偶然回首，轉角的蒂娃妲女神會心一笑。

遠征至此告一段落，我們啟程返回市區，途中贊助Tae一美元，讓他買了瓶黃澄澄的汽油。窄小的車棚擋不住紫外線的催眠與傷害，於是我們失去意識，並且不對稱地曬紅了靠外側的臂膀。醒來時已回到吳哥窟東北方的皇家浴池，整修中的平台，扎實地擋住我們收攬浴池全景的視角，只能從石獅背後偷一方遼闊、偷一角天光，然後納悶著：「洗個澡也要搞這麼大地方？」回過神時，發現自己正掏錢向英語流利的Malise買飲料，雖然只是個十歲上下的小妹，卻豪邁地要我請她喝一罐，許是那份自信讓她與眾不同，許是那份得意的神韻，讓我忍不住舉起汽水對她說：「Cheers!」

皇家浴池正對面是班蒂喀黛寺，從原本的印度教廟宇改建為佛教寺院，這裡藏了許多宗教融合的歷史痕跡，因此成為吳哥遺跡國際調查團教育研修與調查研究的對象。我在這裡遇見一位年輕的藝術家，他蹲在參道旁作畫，身邊是一本簡單的畫冊和一片老舊的調色盤，和四處攬客的商人不同，他專注於眼前的紙張，一筆筆塗抹出自己眼中的吳哥風華。他說繪畫是他的興趣、他的夢想；他說他收了很多學生，並教導他們塑造自己的風格；他說自己的每一幅畫都源於一些想法、一些心情、一些感觸；他說他喜歡這塊土地，所以會一直畫下去。因為少見，所以我感到好奇；因為少見，所以我想買一幅作品來支持他。然而，討價還價的過程實在令人失望，他說我們是朋友，甚至給我一個擁抱，但這些只為了讓我多付點錢。或許夢想不能當飯吃，但至少讓夢想在現實前維持一點尊嚴；或許堅持不一定會成功，但至少讓自己記得那份單純的堅持。我瞧著畫紙上的佛像，這微笑是否有點諷刺呢？

努力追逐夢想並沒有錯，但不是每個有籃球夢的孩子都能像林書豪一樣進入NBA，也不是每個想寫作的醫生都會變成侯文詠，堅持的過程中必然會發現，比起這些把興趣當工作的幸運兒，有更多的人是為了活下去而工作，如果我們沒有重新定義「成功」，對夢想的堅持將會變成吞噬努力的黑洞，對夢想的堅持反而會委屈夢想，使自己忘記當初的感動。莫忘初衷，我希望能記住創作時的愉悅、記住旅遊時的開心，只要不偏離這份情感，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