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電﹐真幸福   2016/11/14 金門日報副刊

 「不來電」的痛苦誰知

  在熱戀拍拖中的男女最怕「不來電」，而居家生活的現代人更怕「不來電」，那恐怖的情境與颱風地震來襲一樣的讓人驚慌萬分。

  返鄉定居二十多年了，停電很少超過一天的，並不能完全體會這近幾個颱風重創屏東縣及東部原著民部落超過一週無電可用的窘境……。

  前一陣子的梅姬颱風肆虐全台，最後從雲林的麥寮出海，雲林縣成為全台最嚴重的受災區，我家就在麥寮鄰近的崙背偏鄉農村，經過兩天兩夜如砲彈般的掃射，已是滿目瘡痍……。

  而從第一天的上午八點多起開始風強雨驟，緊接著停電了，期間只有短暫的從九點到十點一小時來電，原以為很快颱風會過去，應該很快地就會有電供應，沒想到將近四個白天和三個晚上的無電生活即將展開。

  第一天白天狂風暴雨來襲，中央山脈發揮的阻擋功能有限，算是這數十多年來雲林受風災最嚴重的一次。白天緊閉門窗，還好，屋內尚不致悶熱，但屋外狂風暴雨的侵擾，書房的木門被吹開，也進了不少水。我擔心三合院的屋頂被掀走，聽到鄰居的鐵皮鏗鏘的震動，屋旁的幾棵樟樹都陷在風暴中，隔壁的兩公尺玉蘭花已倒，家中的旁的兩處菜園全趴，絲瓜棚全倒，木瓜全掉了果，玉米倒伏，甘薯葉被掃到枯黃等，而住家附近的農田更有百分之九五受災。

  到了晚上只有靠蠟燭和兩三支充電和裝電池的手電筒才度過第一夜，幸運的我還有晶體收音機陪伴，能聽一些音樂和新聞消息。關門鎖窗，不管屋外的風風雨雨如何的瘋狂咆哮，早早八點多就上床休息了，應該是結婚以來最早上床的一晚，但睡不安眠，因為木窗的瘋狂震動，不心驚也難。

  躺在床上一個多小時，心緒逐漸沉澱下來，我和妻回歸到最單純戀愛談心的時光，睡不著也沒關係；因為身邊的手電筒無意的向著天花板照射，發現了一輪明月照心田，連妻子也感到一絲的浪漫和詩意。我望著那一輪不動的明月，心中湧起了多年奔波生活的感慨，卻也能感動到幸福無邊。

  第二天了，雖然知道停電難免，從收音機知道，全國停電超過四百多萬戶，但總祈禱早點來電，因為衣服沒辦法清洗，冰箱冷凍庫逐漸失能，自製的水餃和豬肉餡餅已經逐漸糊成一團了，冰棒溶解了，貢丸及火鍋料都失溫了，其他食材開始敗壞，卻一下子難以全下肚，雖然是清理冰箱的好時機，但也真是欲哭無淚啊！老天。屋外仍然風大雨大，困在屋內，沒有電腦和手機，沒有颱風消息，只知道颱風正在雲林縣的頭頂上狂掃盤旋不去。這一次讓全台有感的颱風，雖然連放一天半至兩天假，但損失卻超過十億，真是慘烈。連讀書報都無法專心……。

  第二天晚上，颱風走了，沒煮甚麼飯菜，但我們點了不少蠟燭，怕充電手電筒沒電，吃飯時點了燭光，老婆苦中作樂的拍了一張燭光晚餐上臉書，引來遠方同學驚歎說，真有吃大餐的氣氛，好享受，更有好友笑談說要送來豬、牛排加菜，讓我啼笑皆非。

  老婆說，無事可做，不如彈彈古箏吧！隨後她點了兩支蠟燭，我覺得光線不足，只好在她周邊加點了兩支，雖然如此，光線依然朦朧，在叮咚的聲響和和諧氣氛下，她自覺心情不錯，要我跟她拍照留念，原本要放上臉書，最後她說不好看，真像「倩女幽魂」而作罷。我心想，平日電源光線充足，老婆不是看手機就是玩電腦，這天竟然要努力彈古箏，雖然燭光閃爍搖曳，別有一番風情，可是仍然告訴她，有練彈就好，保護眼睛最重要，不要不甘寂寞而賠了視力。

  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他們

  第三天的傍晚，無風也無雨。我在神明前祈求全國平安，趕快能復電。

  晚上飯後，我和妻走出了書房，到絲毫無光的村道逛一逛，已記不得多久沒散步了，手中的收音機和一盞燈陪著我們探訪，結果發現，幾乎大家都在黑黝黝的屋前閒坐聊天，因為彼此都看不見對方，所以充滿一份神祕感。

  走到一戶人家附近，驚喜地發現他們家竟然有電，好幾處有燈光，還聚集一群人吃東西聊天，真讓人羨慕。原來是村中做水電的人家自力更生，自備發電機發電，我跟老婆說，一家有電不稀奇，如果他們能讓全村近百戶人家有電才是行家，可是這事不可能發生。

  在庭院的藤椅上閒坐，仰頭觀看毫無光害的滿天星斗，還有幾隻螢火蟲從菜園中飛到庭院來作伴。夫妻對談，談心，談心事，也說電力如果再不來，我只好跳「祈電舞」，當我學著原住民的舞蹈和呼喊聲在黑麻麻的庭院繞一圈，真是別有滋味在人間，逗得老婆笑呵呵，也加入「祈電舞」的行列，希望電力趕快來，否則冰箱冷凍庫的東西會壞光光。此時住在屏東的好友來電關心，在老婆與他閒談之際，終於在十點多「來電」，聽到一陣驚喜聲有電了，可惜驚喜不到兩分鐘，四周又陷入一片黑暗，心中又湧起無名的哀傷。

  畢竟修練不足，所以我無法體悟心靜自然涼的感覺，與妻子困在悶熱的小房間中，除了兩人搖著扇子之外，別無他法，愈扇愈熱。這才想到人為什麼總要在失去之後，才能深刻體會到平凡幸福的可貴？那些平凡的日子，與平淡無奇的事物，看似不重要，卻成為心頭的溫暖泉源。

  梅姬颱風肆虐全台的第四天下午三點半，經過四天三夜的無電生活，終於恢復供電了，老婆還在上班時，我就打電話給她，告訴這一好消息，從電話那一端傳來她驚喜萬分，期待「來電」的喜悅和幸福感。快六點時，屋外逐漸黯黑，老婆一放包包就說，要給臺電辛苦的工作人員打氣，在臉書上潑文說：「臺電、臺電，我愛你」，看她樂得手足舞蹈，其實，我比她更開心，真的，居家有電，生活才有美麗的色彩，心靈才會開出繽紛的花朵……。「來電」了，我整個人又恢復了元氣，有了電風扇，有了冷氣，電腦活了，手機可以充電了，洗衣機開始運轉了，冰箱啟動了，滿滿的快樂和幸福感洶湧而來……

  每次颱風過後，到處奔波救援與搶修的永遠是第一線臺電員工，他們犧牲年節、假日，失去團圓天倫，不眠不休、竭盡所能，真令人感謝和感動，但仍然有些停電的民眾抱怨與責難。身為這些無名英雄的臺電員工真了不起，希望國人能在他們修電期間，秉持感恩心，平心靜氣地等待，並祈禱維修的英雄們，工作都能平安順心！

  甘於平淡的鄉居生活，原本就無法享受到都會優質的熱鬧氣氛；平日，幾乎感受不到電力的重要，一如無法感受空氣的存在，如今經過幾天停電的洗禮，更能體會到電力就像空氣一樣重要，有「電」不是萬能，但沒「電」卻使生活嚐到萬萬不能的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