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圖:環山部落

上圖:2011.1.29午後親訪老神父及天主教堂(伴手禮:柿乾蜜餞兩盒)

2010.12.12.週日中午，結束中橫關原雲海的拍攝工作後，從梨山搭乘國光號班車下山至宜蘭途中，與一位梨山環山部落的天主教澳大利亞籍神父同車，閒來無事與他天南地北地談論神學、哲學、歷史、人生，四個多小時的車程不知不覺愉快地渡過。對於交談雙方，筆者從談話中有了收獲，老神父也興致盎然，思緒飛揚，短暫擺脫平淡乏味的日常生活，溶入廣闊的思想國度。

下午一點整，班車從梨山終點站發車，筆者上車吃完便當後，本想小睡一下，但十餘分鐘後車行至環山部落站，神父上了車，在筆者右後邊隔著走道坐定後，筆者即主動與之攀談。神父來台20餘年，中文說得流暢，但對於初次接觸他的人，其腔調還是不容易聽懂，如同初次接觸印度人說的英語，但他似堅持盡量以中文表達。

一路上，筆者主導談話內容，不欲落入泛泛之談，談話主題涉及諸多專有名詞，這恐不是神父與教區環山部落泰雅族居民日常談話的主題。如神父詢問筆者有無宗教信仰，筆者若以中文回答：我是“不可知論者”，恐怕神父聽不懂，不如使用英文“agnostic”一詞，來得方便。又，筆者談及在南投武界山區布農族部落裏，傳教士所面臨原住民的嚴重酗酒﹝alcoholic﹞問題，老神父也以Alcoholics Anonymous﹝AA﹞經驗來回答。尤其，神父聽筆者在談話中常提及耶穌基督所生存的年代-羅馬帝國，和保羅第四次西出地中海傳教在羅馬城被人刺殺的事，老神父也談及中國大陸西北有羅馬帝國軍隊流落異鄉的後代遺族，老神父一時想不起那個數度擊敗羅馬帝國軍隊的東方威脅-位在今伊朗地區的古老帝國。筆者知道中國古籍稱他們為“安息”，但若講中文“安息”，老神父那裏聽得懂，不如講英文“Parthia”，老神父一聽到Parthia一詞，興致高昂地拼字p-a-r-t-h-i-a，且肯定地說他拼得沒錯。

如此一來，雙方交談顯得趣味橫生。但國光號老舊的車子在山中行駛起來轟隆作響，讓談話相當困難，故交談大多是跳躍式的，點到為止，不去深究。

神父說，他是澳大利亞人，家鄉在伯斯，距雪梨2000多公里。他原本是律師，來台傳教20多年，教區在環山部落，有30多戶。老神父是素食者，或許為此，他顯得老邁、清瞿、瘦小、略駝 ，神態上有一點像羅馬天主教第264任教宗若望·保祿二世晚年時。

雙方首先從天主教神父與基督教牧師的不同，談及天主教在婚姻、墮胎、控制生育方式、原住民酗酒問題的立場。由於許多年前，有一部由澳大利亞作家寫的小說《The Thorn Birds》所拍成的影集，有關一位年輕天主教神父與一少女戀愛，但礙於教規不能成為連理的故事，相對於基督教牧師可以結婚，顯示出天主教教義比較嚴厲。神父對此多所解說，並舉出若干基督新教敀依天主教的例子，他用了英文“swimming the Tiber”。筆者雖知梵蒂岡﹝羅馬天主教教宗﹞所在地-羅馬城即位在台伯河﹝Tiber﹞下游，惟對羅馬天主教及宗教改革等所知有限，對於“swimming the Tiber”不甚了解，返家後上網google始查悉其義。當時，僅回以施洗者約翰為耶穌施洗，以取兩者都涉及河水和敀依之義。

總之，這次談話甚為投機。一週後，筆者再度從宜蘭搭國光號中午班車前往梨山，再度在公車上遇到老神父返教區，深感兩人有緣。一個老神父將他的青春獻給了台灣山區原住民，現已垂垂老矣，不久也將蒙天主寵召，對他的好奇更多，打算找機會順道前往拜訪他和他的教堂。據老神父告稱，他的教區有四個教堂，除了羅馬天主教堂外，還有基督長老教會...等。現在讓筆者追憶一下兩人之間主要的談話。

神父：地獄的懲罰是嚴厲的。人死後，靈魂若入地獄，永遠不能脫身。

筆者：你們的上帝非常的cruel。

神父沒有回應，臉上也無特殊、甚或不悅的表情。或許他已年邁、或許老神父世事通達，不把它當作針對性的個人冒犯，而是智識上的交流。畢竟，現今離宗教裁判所或異端審判的年代好遠好遠了。

筆者：人在世間犯了法，如同前總統陳水扁先生﹝神父笑了一下﹞，也有服滿刑期出獄的時候。上帝既是omnipotent﹝神父一聽，驚喜了一下。不知是老神父個人宗教情感的原因，還是因為從一個台灣人口中講出這樣的一個字眼而感到好奇﹞，對於祂的一個子民在人世間犯了錯，竟要懲罰他死後入地獄永不得翻生。難怪英國哲學家羅素要批評耶穌基督，對於不聽他教誨的人，要受到極嚴厲的懲罰﹝註一﹞。

神父繼續聽，沒有搭腔。

筆者繼續說：我對佛教有關reincarnation﹝輪迴說﹞的學說無法接受，但對佛教有關心理哲學的部份是能接受的。你們的宗教有關人死後，靈魂不是上天堂就是入地獄。那麼，現在地球上有四十億人口，百年後，都死光了；再一百年後，又有四十億人口又都死光了。如此一來，於永恒的時間裏，天地怎麼塞得下這麼多靈魂。

神父回說：愛因斯坦General relativity 時空是無限的，當然容納得下。

﹝ 之前談話，筆者曾提到愛因斯坦和荷蘭哲學家Spinoza有關泛神論的觀點。即：神即大自然、大自然即是神；神在人類及一切受造物身上存在，他們也是神的一部分，包括evil﹝邪惡﹞﹞

筆者說：舊約聖經Genesis﹝創世紀﹞稱，人類是上帝按照自己的形象創造出來的。有謂，那個時間點是5萬年或更早一點。聖經不是說，人的位階在上帝、天使之下，又在其他動、植物等受造物之上，人類可為自己使用它們。那麼考古學所挖掘出來的恐龍等古生物又是為何而來，進化論說人是從猴子演變來的.........

神父的回答受公車引擎聲嚴重影響，難以聽辨。他似不悉上帝創造人的時間點，但對達爾文提出進化論，說了不少意見，似乎提及達爾文仍是教徒。愛因斯坦......也是？

筆者回答說：愛因斯坦與Spinoza一樣，不相信人格化的上帝.....。

神父對筆者提及的無神論觀點，毫不在意，他有智識上的興趣，但似也有所堅持。筆者在之前談及自己是不可知論者﹝近乎無神論者﹞，提及“上帝存在與否”的哲學辯論中的First Cause。筆者說：有神論者認為，宇宙中的一切不會憑空而來，必有原因，那麼“最終原因”也就是可推論到“上帝存在”，即上帝創造宇宙中的一切。筆者續稱，“那麼是誰創造了上帝？”讓此一論証破了功。老神父如何回答，聽不清，但他對筆者的直言不諱，毫無情緒波動。因此，喜歡上與他交談。

神父：我是vegetarian，你呢。

筆者：我不是，但年紀愈大，肉食愈少。肉食僅佔十分之一吧。你吃蛋嗎，是嚴格的素食主義者嗎？跟宗教信仰有關嗎？

神父：........﹝公車引擎聲﹞...跟宗教無關，新約聖經福音書不是說，耶穌也吃魚和...嗎。

後來，兩人談及子女人數問題、子女教育問題、墮胎問題，神父特感興趣，侃侃而談。當然，那是天主教一貫立場，鼓勵多生育、反對墮胎、反對避孕是婦女的責任，反對安樂死。接著不知兩人如何談到對死亡的態度。

筆者說：我比較願像凱撒大帝一樣，死於意外，而不要老病、慢慢死在床上。產前檢查，若胎兒天生畸形，支持墮胎，不要生下他活著受苦。若自己肉體有嚴重疾病，寧願速死，以免活著受苦。死，只不過是一剎那的事。﹝註二﹞

神父靜靜地聽著，最後脫口說，你，cruel。他並說，很多畸形或殘障兒活得很快樂。

神父反對殺生，即使對小蟑螂，也讓它在屋內亂竄，不弄死它。

後來，不知又談了些什麼，車子已駛近宜蘭市區。神父在談話中唯一一次流露出情感，或許筆者又再次提及全能的上帝是cruel的，弄出hell來，懲罰渺小的人類。即使上帝賦與人類free will，但犯了罪的人類，死後下地獄，就該遭受永不得翻生的境地嗎？

神父說：你記得嗎？福音書講，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祂旁邊還有兩個真正犯了罪的竊賊也被釘在十字架上。竊賊說，我們犯了罪，無話可說，但你又沒犯錯。竊賊又說，我們倆死後，耶穌阿、你的國降臨的時候、求你記念我。耶穌對他說、我實在告訴你、今日你要同我在樂園裏了。 ﹝註三：原文﹞

筆者觀察到，老神父敘及此，思緒飄出，眼眶濕潤.............

這時，筆者想起，之前與老神父談及宗教在心理上的功用﹝psychological needs﹞，同時想起，網友甘掬淚過世前敀依了宗教，爰回答說：兩個竊賊的故事在Luke？也許，before dying, I will convert to

神父點頭復唸：convert

......................

第二次相遇，車上人多，不便續舊。筆者在總站先上車，坐在後頭；神父中途上車，坐在前頭。半途，在南山站停車休息，神父下車小解，筆者下車採買野營用蔬菜。之後，面對面寒喧，一段有趣的對話，如下：

神父與巴士司機站在一起，看著筆者拎著蔬菜從菜販那裏走向他們。

神父問：你又上山了，買了那顆菜﹝筆者買了一顆大白菜﹞吃的完嗎？

筆者答：That is for supper and breakfast.

神父又問：還在閱讀上次那一夲書嗎﹝指The Story of Mankind﹞？

筆者回答：不是，這一次我帶的是“The Story of Happiness”一書。對了，我現在知道葛瑪蘭客運轉運站了。

筆者想到上週日初見面時，神父提到葛瑪蘭客運，不知係何所指。上週日返家，再度搭乘往返台北-宜蘭雪山隧道的首都客運巴士時，才得知首都客運在宜蘭後火車站建了新的轉運站，正式名為：葛瑪蘭客運。以前筆者搭車的時候，班車都是在宜蘭火車前站路邊臨時上下車。

神父接口說：還有野雞車可搭......。

神父指的應是計程車。雪山隧道剛通車時，還未允許大客車營運，計程車就在台北和宜蘭兩地火車站排班攬客，滿四人就發車，每人分攤付車款數百元。葛瑪蘭客運營運後，這種計程車還存在繼續營運。

筆者回答：您是說pooled car？

神父快樂接口說：野雞車野雞車﹝說了兩遍﹞。

筆者接著說：是pooled taxi。

神父更快樂地說：pooled taxi.....wild chichen...野雞車...wild chichen

真是把筆者笑壞啦！

筆者大笑直呼三聲：wild chichen   wild chichen  wild chichen呵呵呵

神父續問：pooled taxi，國語怎麼說？

筆者愣了半响回說：共乘計程車？

上車後，神父低頭似在閱讀聖經，筆者觀車外景致。過了下了不少雪的思源埡口不久，走向前座提醒神父，環山教區快到了。神父說：下一站。神父下車後，隔車窗，與筆者招手道別。上週，神父下車時似思緒較多，匆匆下車。

神父下車前，筆者再度在巴士走道上當著其他乘客對他大聲說：上帝是all-good,all-knowing,all-poweful。

上圖:2011.1.29午後順訪長老教會教堂

註一：

羅素在《為什麼我不是基督徒》一文中說：【你們會發現基督在《福音》中曾說：“你們這些蛇類、毒蛇之種啊，怎能逃脫地獄的刑罰呢？”這是對那些不聽他教誨的人講的。我認為這並不是很高明的口氣，而諸如此類關於地獄的描寫也比比皆是。當然，還有一段經文，是關於褻瀆聖靈的罪的，也是大家很熟悉的：“唯獨說話幹犯聖靈的。今世來世總不得赦免。”這句經文給世界帶來了無窮苦難，使各種各樣的人都以為自己已犯下了褻瀆聖靈的大罪，今生來世都不能得到饒恕。我堅決相信，生性還有一點仁慈的人，就決不會把世界置於這種畏懼和恐怖的籠罩之下。】

註二：

筆者服膺Stoicism﹝是一種冷靜、不動情的哲學﹞，該哲學精神可歸納為美國電影《神鬼戰士》中的一句台詞：Death smiles at us all, all a man can do is smile back.但，一個人於年老體衰將死之前，很難保有不畏死之心。每個人在年輕充滿活力時，都是想著金錢財富名望地位，擁有者大都不可一世，不管是掌權者、大財團主、大名星，但當要進棺材前，絕大多數人都是何等的德性，想必可知。那就是：寧願相信有神乎！？

註三：

【路加福音﹞

23:1	眾人都起來、把耶穌解到彼拉多面前。
23:2	就告他說、我們見這人誘惑國民、禁止納稅給該撒、並說自己是基督、是王。
23:3	彼拉多問耶穌說、你是猶太人的王麼。耶穌回答說、你說的是。
23:4	彼拉多對祭司長和眾人說、我查不出這人有甚麼罪來。
23:5	但他們越發極力的說、他煽惑百姓、在猶太遍地傳道、從加利利起、直到這裏了。
23:6	彼拉多一聽見、就問這人是加利利人麼。
23:7	既曉得耶穌屬希律所管、就把他送到希律那裏去．那時希律正在耶路撒冷。
23:8	希律看見耶穌、就很歡喜．因為聽見過他的事、久已想要見他．並且指望看他行一件神蹟。
23:9	於是問他許多的話．耶穌卻一言不答。
23:10	祭司長和文士、都站著極力的告他。
23:11	希律和他的兵丁就藐視耶穌、戲弄他、給他穿上華麗衣服、把他送回彼拉多那裏去。
23:12	從前希律和彼拉多彼此有仇．在那一天就成了朋友。
23:13	彼拉多傳齊了祭司長、和、官府並百姓、
23:14	就對他們說、你們解這人到我這裏、說他是誘惑百姓的．看哪、我也曾將你們告他的事、在你們面前審問他、並沒有查出他甚麼罪來．
23:15	就是希律也是如此、所以把他送回來．可見他沒有作甚麼該死的事。
23:16	故此我要責打他、把他釋放了。〔有古卷在此有〕
23:17	〔每逢這節期巡撫必須釋放一個囚犯給他們〕
23:18	眾人卻一齊喊著說、除掉這個人、釋放巴拉巴給我們。
23:19	這巴拉巴是因在城裏作亂殺人下在監裏的。
23:20	彼拉多願意釋放耶穌、就又勸解他們．
23:21	無奈他們喊著說、釘他十字架、釘他十字架。
23:22	彼拉多第三次對他們說、為甚麼呢、這人作了甚麼惡事呢、我並沒有查出他甚麼該死的罪來．所以我要責打他、把他釋放了。
23:23	他們大聲催逼彼拉多、求他把耶穌釘在十字架上。他們的聲音就得了勝、
23:24	彼拉多這才照他們所求的定案．
23:25	把他們所求的那作亂殺人下在監裏的、釋放了．把耶穌交給他們、任憑他們的意思行。
23:26	帶耶穌去的時候、有一個古利奈人西門、從鄉下來．他們就抓住他、把十字架擱在他身上、叫他背著跟隨耶穌。
23:27	有許多百姓、跟隨耶穌、內中有好些婦女、婦女們為他號咷痛哭。
23:28	耶穌轉身對他們說、耶路撒冷的女子、不要為我哭、當為自己和自己的兒女哭。
23:29	因為日子要到、人必說、不生育的、和未曾懷胎的、未曾乳養嬰孩的、有福了。
23:30	那時、人要向大山說、倒在我們身上．向小山說、遮蓋我們。
23:31	這些事既行在有汁水的樹上、那枯乾的樹、將來怎麼樣呢。
23:32	又有兩個犯人、和耶穌一同帶來處死。
23:33	到了一個地方、名叫髑髏地、就在那裏把耶穌釘在十字架上、又釘了兩個犯人、一個在左邊、一個在右邊。
23:34	當下耶穌說、父阿、赦免他們．因為他們所作的、他們不曉得。兵丁就拈鬮分他的衣服。
23:35	百姓站在那裏觀看。官府也嗤笑他說、他救了別人．他若是基督、　神所揀選的、可以救自己吧。
23:36	兵丁也戲弄他、上前拿醋送給他喝、
23:37	說、你若是猶太人的王、可以救自己吧。
23:38	在耶穌以上有一個牌子、〔有古卷在此有用希利尼羅馬希伯來的文字〕寫著、這是猶太人的王。
23:39	那同釘的兩個犯人、有一個譏誚他說、你不是基督麼．可以救自己和我們吧。
23:40	那一個就應聲責備他說、你既是一樣受刑的、還不怕　神麼。
23:41	我們是應該的．因我們所受的、與我們所作的相稱．但這個人沒有作過一件不好的事。
23:42	就說、耶穌阿、你得國降臨的時候、求你記念我。
23:43	耶穌對他說、我實在告訴你、今日你要同我在樂園裏了。
23:44	那時約有午正、遍地都黑暗了、直到申初、
23:45	日頭變黑了．殿裏的幔子從當中裂為兩半。
23:46	耶穌大聲喊著說、父阿、我將我的靈魂交在你手裏．說了這話、氣就斷了。
23:47	百夫長看見所成的事、就歸榮耀與　神說、這真是個義人。
23:48	聚集觀看的眾人、見了這所成的事、都捶著胸回去了。
23:49	還有一切與耶穌熟識的人、和從加利利跟著他來的婦女們、都遠遠的站著、看這些事。
23:50	有一個人名叫約瑟、是個議士、為人善良公義．
23:51	眾人所謀所為、他並沒有附從．他本是猶太亞利馬太城裏素常盼望　神國的人。
23:52	這人去見彼拉多、求耶穌的身體．
23:53	就取下來用細麻布裹好、安放在石頭鑿成的墳墓裏、那裏頭從來沒有葬過人。
23:54	那日是預備日、安息日也快到了。
23:55	那些從加利利和耶穌同來的婦女、跟在後面、看見了墳墓、和他的身體怎樣安放。
23:56	他們就回去、預備了香料香膏。他們在安息日、便遵著誡命安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