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接到了好友的通知，她告訴我她二月要結婚的消息。除了打從心底恭喜她外，也答應她這點喜氣我一定要沾──人不到，紅包會到。

　　我和她的熟識是在好幾年前，就給她一個化名『小美』好了，因為當初認識她的那時，我也只知道用花名稱呼她。直到兩人越來越熟悉，我才知道她的真名。

　　永遠大我三歲的小美，當時是酒店小姐。而我在某個不同於正常政商體系的大老闆邀請下，同他們一塊去酒店尋歡。說來好笑，只有七個大男人的包廂裡，媽媽桑〈他們都叫她大姐〉領了九個小姐進到包廂。除此之外，大老闆也開了好幾瓶我連中文標示都看不見的酒。好在老闆對我這社會歷練資淺的傢伙愛護有加，除了酒之外也差了些咖啡過來。

　　老闆押給我們一人五千元，當時還以為來酒店還有錢拿啊！原來是給我們的零用錢，要我們打賞給喜歡的小姐。我眼巴巴地望著桌上的五千元鈔票，嘴裡刁著根抽到一半的香煙。那時，剛坐下的小美就在我的身旁。

　　儘管小美大我三歲，保養卻十分良好。比起同廂房裡號稱年紀更幼齒的小姐更加青春。她沒像電影裡的酒店小姐花痴地問我：「帥哥，你第一次來啊？」也許是察覺我前頭的咖啡杯，整晚她不曾端酒到我面前。

　　整晚喝咖啡、抽煙對我的健康不好，為了振奮自己熬夜的精神。我跟小美被拱上台唱了幾首歌。整個晚上，小美都跟在我旁邊〈除了廁所以外〉。後來知道是老闆的特地安排後頗為感懷，可當時還以為是自己的魅力呢。

　　去到廁所時，站在一旁用力扯著拉鍊、滿臉通紅的小四要我別客氣，能摸就要摸，有便宜就要佔。「你是來這邊玩的，」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說：「不是來這邊考驗你的定力。」我傻笑的點了點頭，猛然驚覺才記起他沒洗手。

　　留著金色長髮的小美很瘦，這是我摟著她肩膀時的感覺。當她坐上我大腿使得我不知所措時，也才知道她原來很輕。一個眼神不意間，在稍縱即逝的燈光下瞥見她手腕上的刀痕。雖然滿肚子疑問，但我沒打算問她。

　　雖然才歡唱了幾個小時，年紀跟肚子一樣大的老闆卻直喊疲累。於是我們在大老闆的強迫下結束了這次的活動。本來還以為可以回家睡覺，養足精神好隔天上課。結果，大老闆買單，要我們一人帶一個妞回家。

　　你猜我帶誰？錯，我根本沒帶人出場。反而是我跟小美被拱成一組。

　　我跟小美兩個人走到外頭時，天色已經濛濛亮了。我不停地掙扎、內心交戰要不要把她帶回去，滿足老闆的心意也滿足自己的私慾。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是如此，不過我們有共同的想法──肚子餓了──於是我們到附近的永和豆漿店吃早餐。

　　吃早餐的兩人獨處，彷彿那時才沒有隔閡。我問了蠢問題，包括『妳怎麼會開始當酒店小姐』、『你做了幾年』、『帶你出場的人都做些什麼』。如果是現在的我，可能筆記本就拿出來了。可她對我的問題半點不反感，反而帶著微笑回答。

　　她因為缺錢，所以當了酒店小姐。本來打算幹個兩年就收手，結果被前男友騙走積蓄，使得她離職的決定必須延後。她手腕上的割痕，也是由此而來。至於帶她出場的人都幹些什麼？

　　「別鬧了，帶我出場的人都很急。有時候，我連早餐都要在回家的路上順道買。」她笑了笑說：「男人爽完了就知道要睡覺。哪像你，還悠閒的吃早餐勒。」這是她第一次虧我，比起歡場上花枝招展的模樣更為真實。

　　我跟她藉著早餐聊了不少話題，酒店文化跟酒店男人等等。甚至她也爆料告訴我酒店小姐的休閒活動──有時她們姊妹約一約也去踹牛郎店──當然這是很少數的，大多酒店小姐知道就業生命短，所以格外珍惜賺得的一分一毛。

　　當然酒店小姐並沒有想像中那麼令人嫌惡，每個人都有自己生活的方式與空間。至少在我認識她之後，對酒杯裡的辛酸更有些認識。如果不是被逼到了盡頭，也許會走更為寬廣的道路。

　　早餐吃完後，我們兩人沒什麼掙扎就決定分開。至於那回事，我只能說她把手機號碼留給了我。

　　往後的日子，有時我們會抽空出來吃飯，聊聊最近的生活。但我們的話題都不再接近客人與酒店小姐的界線，也很幸運地保持了純友誼關係。隨著我回到北部，她去到中部，我們聊天的機會也越來越少。漸漸地，我們也鮮少聯絡。

　　知道她要結婚的消息，除了感動之外也感到開心，雖然男方不知道小美曾經是酒店小姐。但我相信也希望，有一天當小美吐實的時候，她的老公一定也能釋懷。我們都是凡人，沒有太多責備他人的時間跟機會。我想，她能跳出這些歲月，就已經是她的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