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一部獲得眾多提名，一舉拿下奧斯卡金像獎、英國電影學院獎、多倫多國際電影節等獎項的紀錄片《赤手登峰》，紀錄片主角是徒手攀岩運動員亞歷克斯‧霍諾爾德 (Alexander "Alex" Honnold) ，這部記錄主要是紀錄他徒手獨攀九百公尺高的酋長岩的過程。所謂的徒手攀岩 Free Solo 就是，沒有任何安全防護、沒有確保，只靠著四肢、攀岩鞋跟攀岩粉。如果一層樓估計是三公尺，亞歷克斯徒手爬了三百層樓，總耗費三小時五十六分，他過程中休息的立身之處只有鞋子的大小。整體來說，他與死神的距離不到一根手指頭。

科學家對他的無懼感到詫異，亞歷克斯配合醫院進行腦部 MRI 掃描，答案是顯而易見的──杏仁核難以被激活──他的恐懼閾值非常高，至少，徒手攀岩還不夠恐懼；今年 12 月柿子文化出版了史丹佛大學生物學與神經學教授羅伯‧薩波斯基（Robert Sapolsky）的經典著作《壓力：你一輩子都必須面對的問題，解開壓力與生理、精神的糾纏關係！》。此書早在二十年前就出過中文版，如今重新再譯。如果要說，本書一同薩波斯基的另外一本大作《行為》一般，是一本歷久彌新、跨時代依舊堪讀的好書。

 沒有壓力的人

亞歷克斯本人承認，無論是攀爬過程或是後來觀看紀錄片，他都心懷恐懼。有趣的是，面對恐懼的壓力感，他沒有出現頭暈、心悸甚至嘔吐等徵狀，只能說他認知這分壓力，卻沒有出現應對壓力該有的反應。杏仁核難以被激活的現象不只是亞歷克斯而已，在印度弄蛇人、馬戲團的空中飛人以及猛獸訓獸師的腦袋裡也會發現同樣的狀態。

『壓力』是個好東西，而『感受壓力』是件好事。壓力幫助你避開險禍，自保或保護他人，幫助你提升記憶能力、甚至讓你的表現昇華、更強大。沒有感知壓力並做出反應的人，面對緊急事件、突來襲擊時的漠然，可能會因此帶來危險；徒手餵食鱷魚的飼育員，起初的壓力刺激杏仁核保持機警，然而，隨著日復一日的常態化，飼育員杏仁核反應逐漸降低，最終可能出現閃失而被咬斷手臂。壓力是內建的警報器、是心靈的警鐘，也是生活裡呼嘯而過的救護車響聲。

如果要你徒手攀岩或是去餵食鱷魚，肯定會因為感受壓力而出現應激反應，驚慌失措。這樣的應激反應是正確的，人類應有的。但另一個層面的問題是，如果壓力太多、又或是壓力是持續的呢？

不要在你的想像裡受苦

在布魯斯‧培理《遍體鱗傷長大的孩子》一書中指出，受虐長大的孩子可能會有內分泌、臟器等健康問題，甚至影響發育導致骨骼生長異常。發生這些徵狀的由來不只是受虐，過度的壓力也是。過分的壓力等同於心境上的長期受虐。斯多噶哲學家塞內卡有一句至理名言：「我們在想像裡受的苦比現實更多。」面對壓力最好的建議是：不要在你的想像裡受苦。壓力產生的影響不只是生長與賀爾蒙，會影響疾病、免疫、記憶並造成老化。

動物學家從鮭魚身上找到了答案：為什麼鮭魚產卵之後會在幾周內死亡？這件事很重要，誰都不想在快樂(?)的交配之後隨即面臨死亡的到來。幸運是鮭魚與哺乳動物在演化上有根本的差異，但現實中，有部分種的澳洲公袋鼬也同樣是交配後死亡。

因此，科學家抓了產蛋後的鮭魚為其健康檢查，鮭魚的腎上腺、胃潰瘍與腎臟都有嚴重的損傷，免疫系統崩潰、血液中的葡萄糖皮質素濃度超級高，鮭魚腦部已經喪失控管內分泌賀爾蒙的能力，同時仍持續刺激分泌過量的葡萄糖皮質素。那如果移除牠的腎上腺呢？科學家做了，鮭魚就能再活一年，而袋鼬也是如此。長時間過度的壓力驅使葡萄糖皮質素分泌，等同於加速生物的老化。

壓力沒有解除只能管控

動物也就罷了，但身為人類不可能沒有壓力 (抱歉啊) ，連社會地位差異都會形成壓力，上司交辦的任務或家人的指責，群體性動物都難以避免階級差異，遑論是人。無法消除壓力的人們，只能做到管理壓力。薩波斯基在書中提出一些管理壓力的辦法，包含運動、冥想、取得控制感、社會支持與宗教、靈性信仰...

• 運動：主動進行運動才有用，被動是另一種壓力渠道(受迫勞動)，運動時間與運動強度不能太長或太過劇烈。
• 冥想：每天十五到三十分鐘，每天靜坐持續就有效。
• 取得控制感：在失控之處取得一點掌控感，會讓人比較放心。
• 社會支持：找尋你的團體，感受被人需要。
• 宗教與信仰：把意念留給神祉，把自己看得渺小。

薩波斯基《壓力》絕對稱得上是值得一讀再讀的好書，書中不僅運用了人的例子，進而延伸運用了動物、人猿等作為科學借鑑。在二十年前《壓力》一書走紅暢銷，而二十多年後的現代，人們堆積壓力、管理壓力的需求更甚。你不難想像這本解構壓力之於生理、精神的大書具有多大意義。

適度的壓力讓人成長，過度的壓力讓人崩盤。沒有壓力意味著沒有野心、動機，而如何管理壓力，認識壓力的由來與造成的影響，會是這知識爆炸且資訊繁雜時代的重中之重。別忘了，早期時代對神鬼之說的陌生，未知也會帶來壓力。那麼，就讓我們從薩波斯基的閒談與幽默中去解讀、認識甚麼是壓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