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讀艾絲特．杜芙若與阿比吉特．班納吉的新書《艱困時代的經濟學思考》，只第二章的鯊口逃生就讓我心有戚戚焉。

阿比吉特與艾絲特在2016年出版的《窮人的經濟學：如何終結貧窮?》受到世界各地矚目，不只因兩人是知名學者，甚至也投入市場業界，實地去探索貧窮線下的國家的經濟脈動。窮人經濟學談的不是懸著高位的數字或難以解構的術語，而是平實地袒露窮人社會所面臨的困境與思維，一再說明著貧窮不只是金錢上的量化計較，更是可垂直遺傳的文化。

到各地旅遊的日子裡，不管是偏鄉或經濟窘境的小鄉鎮，許多生活清苦的年輕人在年歲漸長之後會前往大城市、甚至是二三級城市謀生，因為原本的居住地沒有生計空間，或者是不願依循前一輩的營生。在中南部遇見務農的老大哥，他告訴我，日子過得再苦也要把孩子送進城裡的大學，這樣以後在當地生了根，就不用像他一樣看天吃飯。

對於貧窮家庭或環境來說，有些方法是得以跳脫遺傳的貧窮窘境，譬如離家，譬如教育。如果原生的家庭居住區較為貧窮，那麼離開原生地，那怕是相同的零工工作也會有一定的差異。把自己拋進有『工作需求較高』、『相對收入較高』的地區，對整體經濟收入一定有必然的差異。

其次則是透過教育，不同學歷的差異相等於收入的高低之別，起薪有差，未來的升遷率也可能有影響，這很現實也殘酷。如果把一個學歷較低、或是九流大學的畢業生扔入職場，或許他的工作能力很高，但相比於學歷較高、甚至是一流大學的畢業生，在面臨升遷問題時必然會受到不同的待遇。幸運的是，學歷上的差異大概就是新入職場的前幾年，之後，時間將會考驗一切。

寫出《絕望者之歌》的JD凡斯，從他身上就體現了這層法則。原本的JD無法階級流動，隨之過著一如既往地生活，也就是絕望的白人勞工階級。透過『向外求學』，向外與求學其實是兩件事，但似乎說成一件事也不突兀，JD終於有更好的收入並有更好的經濟環境，但他也在書中坦率地說，自己的思維與心智仍處於過往絕望白人的狀態，因為那是過去形塑的他。

我印象很深刻的兩個阿美族朋友，兄妹檔，哥哥留在鄉下打零工、偶爾幫人顧檳榔樹。妹妹則是移居到外地去當檳榔西施。哥哥把賺得的錢一部分養家，另一部分則轉帳給妹妹，讓她去職訓局上課。最後，妹妹有了另一份比較優渥的工作，也讓整個家庭從貧窮變成了小康。我問過她：「如果你還待在老家的話會怎樣？」她則是告訴我，可能跟她的國中同學一樣，一畢業很早就嫁給一個養不起家的丈夫，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如果沒有離家另覓成就，或者是接受教育自提升，那麼就必須回歸到擁有一門足以營生的手藝。至少，在相似的社會階層中有一點點的不同與專長，就能混口飯吃。

照片來源：Hillbilly Eleg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