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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03/18 11:29:20瀏覽3203｜回應0｜推薦0 | |
一個職業賭徒──以退為進的人生哲學
穿過只能來往兩台摩托車的小巷子，再裡頭一些就是當地的菜市場。與小巷子平行的一棟社區住宅，側面邊的警衛同著老奶奶零落地散聊著。透過特殊管道的引介，才找到旺叔他本人。
「不好意思，我找旺叔？」我問。
「你哪裡找他？」警衛回我。
我稍微解釋由來，才看到他眼珠轉了轉回我：「嗯，我就是阿旺。」
他向我說聲抱歉，江湖險惡看多了，實在是不能輕易就暴露自己。
旺叔這名字是別人給他號的，實際的名字裡沒這個字。如果不是與他踏在同一場子上，你壓根不會知道他叫阿旺、或是旺叔。講起這外號的來歷，旺叔顯得很雲淡風輕，那是各地賭場的熟人們給他的。
「我從小就很有數學天才。」旺叔說。
高中畢業後，不學好沒走正途，找不到一份好工作，只能去賭場裡廝殺希望能賺點錢。當年大家樂跟六合彩在全台燒熱，大多人不是四處求明牌，就是求神問卜。旺叔對六合彩、大家樂的興趣不高，於是當大家都瘋明牌的時候，他是躲在賭場裡抽一整天的菸。數學再好，也猜不准老天爺開甚麼牌。可在牌桌上，進可攻退可守，他穩穩地坐著，身前的籌碼或鈔票就疊了起來。
旺叔很擅長玩21點跟百家樂、單純的比大小還行，至於要拿捏心底戰、電影裡常見的梭哈、賭輪盤的機率遊戲反而就是他的罩門。是說如果梭哈不小心讓他拿到兩張Ace，大概笑彎了的眉毛就透給對手發現了。動點腦子記牌的功夫就還行，早期台灣玩撲克，多半是一副牌或兩副牌，可真要像賭城一樣玩上四副牌，旺叔就得邊擦汗邊牢記才行。順道一提，旺叔麻將打得很好，但大夥口耳相傳，自然就沒人找他打牌。
『如果要贏大錢，就要有敗財的心理準備。』
旺叔說：「如果有一千塊錢，要拿一百塊錢去試檯面，拿四百塊去贏錢，準備五百塊輸錢。」
先前鬥犬熱、獒犬跟大型犬風潮旺的時候，旺叔替私人訓練所教狗，即使是教得再好的狗，你也猜不准甚麼時候牠會撲上你手邊的肉餌。要有輸的心理準備，再去談贏的可能。三十歲之後，旺叔結婚生了孩子。雖然沒個正式工作，靠打零工生活，但一家溫飽綽綽有餘。他可以輸掉一個禮拜的香菸跟中午自己的吃飯錢，但絕對不會輸掉小孩子的奶粉錢。賭徒總是以為坳到最後就會贏，但往往都是輸到最後，也輸掉人生。
甚麼事情都一樣，如果沒有作好準備，上場可能就是待宰羔羊的下場。準備也沒辦法盡善盡美，所以要讓自己籌碼多一點，或是讓自己心臟強一些。從賭場走出去會笑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贏了大錢嚐到甜頭的人，這種人往往會再輸回去；另一種是輸很少的人，以退為進，如果能掌握輸很少的關鍵，未來就有機會去贏。
每個月花十萬元去賭一億元的大樂透，機率太低也太難了，何況一億元到手也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花。
但每個月花三五千去賭三五萬元的三四獎，機率會高點。投資報酬率低，不一定就是不划算的決定。
我問旺叔自己對台灣彩卷的勝率，他倒是笑著說：「老天爺把我的好運氣收回去了。」
『把它當成工作或專業，而不是業餘喜好或是發魔的失智』
除非是老婆帶了孩子回娘家，否則旺叔幾乎不會在場子裡熬過夜。上班族加了班也十二個小時，他待在場子裡就不打算超過這個時間。有些賭客是業餘喜好，一進了場子就會掏出所有鈔票，不分青紅皂白就繳錢給莊家。這無所謂，因為這些業餘喜好的賭客往往不需要靠賭博營生，他們有更好的出路或更好的活可以幹。另一種是狂熱型的賭客，會熬過頭的夜、跟賭場借錢、沒有拿捏分寸、不會選擇檯子、不會精進賭博腦袋。
如果你想靠這個賺錢，就得用工作的心態去面對它。你要想得是如何去賺錢，甚麼時候轉檯子，輸贏到甚麼時候該收手。如果只是當成一種娛樂興趣或是喜好，你永遠成不了氣候。就算只是一場沒有籌碼的賭局，你也要用專心一致的態度去面對。讓賭博變成專業聽起來很不像樣，但如果要靠這個賺錢營生就得如此。嚴以律己、要精進自己的腦袋跟身心。一個音樂神童，但不讓他碰樂器二十年，他成不了大氣。但一個認真的平凡孩子，他自己去摸樂器，就肯定年後能出頭。態度，往往決定你面對一件事或一個心境的成就。
『去找到人生平衡點，人生裡不是只有賭博』
除了幾次被誤以為詐賭的狀況挨揍之外，旺叔幾乎沒惹毛過賭場。他不跟賭場的人借錢，請賭場內應去買菸還會刻意多給點小費。旺叔喜歡種花，兩個孩子其中一個還成家了，家裡養了兩隻黃金獵犬。出了賭場外，人跟人之間都是坦率而清白，就算是賭場老大也要吃飯喝水過生活。他跟各賭場的人們打下穩定關係，贏大錢時不會刻意張揚，輸錢時也會保持風度。如果贏了錢，就要存一些下來。如果輸了錢，也不能動到這些儲蓄下來的款子。
狂熱過頭的賭徒會砸掉自己的人生，他看的已經不是錢，而純粹是『賭』這個行為，已經失去對金錢自主的理性行為。喜歡賭博不是錯，因為人生本質就是一個多重賭局，但因為賭博而失去一切就是壞事。不是每個賭徒都會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即使好賭是一種宿命，但人生卻不能只有在賭局過活。
有些賭徒某一天贏了五萬元，隔幾天就會把錢全部輸回去。旺叔自承年輕時也曾這麼幹。但有了見識後就不同了，若某一天他贏了五萬元，會先把錢分給家用、買菜錢跟菸錢等等，然後，他只會去輸自己手邊的錢(重點，他是用輸而不是贏)。這樣即使他輸光了，晚上還是有飯菜可以吃。
旺叔賭了一輩子，沒有富可敵國的財富累積，但至少一家老小生活無虞。他每週當職兩天各12小時的社區警衛，工作是必要的事，但他不想太辛苦。其他時間，還是會去場子裡報到，只是年紀漸長，賭不長。偶爾發懶就索性不去了。「即使是賭徒也可以退休吧，」他說：「陪家人打打牌還更有趣點。」
超過四十年的賭徒人生裡，旺叔告訴我，贏是沒有上限的，但輸要設定一個底線。以退為進的人生裡，他輸了很多，但沒有輸掉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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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休閒生活｜雜記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