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九式系列文字初成於1986年,一直收納在個人文稿中,於2000年修改部份事例,在夢寫家網站對外交流〔改版後未再次重新投稿〕。2003年再將之局部收錄當時新近事例,置於個人網頁之中與有緣者分享。目前在網路城邦中之文字多為2003版本,若有黑體字部份,則是加上新近之事例做為印證說明之用!
「知者不知」---布衣九式(四)
(四).如何能知 ---- 科學提供了絕佳的求知態度與方式
前文透露了知難行易的初步証據,但還有兩點值得人們注意:第一.所謂「難、易」是相對於事物同一層次的「知」與「行」而言,就是說:「知」指的是行事所需的認知程度。第二.知難行易並不強調知的困難,而是強調知需要更多更正確的投入。科學的存在,正好提供了求知的絕佳途徑。
科學的第一步,就是觀察。一般人認事不清,起於注意力的渙散,而觀察正是凝聚注意力的最好方法。由於天賦感官的不同,有些人色感極佳,有些則音覺敏銳,有人手巧,有人味靈。官感就如視力一般,強弱各有不同。而各種領域的拔尖術,注意力扮演了絕對關鍵的角色。注意力其實是一種生活習慣,同處山野,畫家沉於山色,樂者迷注林濤,遊客志在川野,山風啼鳥各有所賞,途分路別起於平素生活習慣的各異。即使天生感官,也可以透過人為矯正來改善,注意力自然可以經由勤加觀察來增強。
在觀察當中,可以實際感受事物的異同,在凝注的當兒,思考便從中產生了。如果通往智慧之路有一扇門,那麼注意力就是守護的門房;知的門徑只為意念專一而開,懂得觀察,才能識見明暗濃淡、體嚐類比同異。比如說國內工業連汽機車引擎都無力製造,那麼「自製」的飛機引擎必然只是技術拼裝的結果,再從報端將IDF與美製F16併比,不難推斷此機有可能是F16的陽春異型,假如查証代訓我國赴美工程師的美國公司,就可以從中求証上述推斷的真偽〔就如雄蜂飛彈有以色列血緣一樣〕。而何以我國過去在與美國進行農產品、漁獲量、匯率談判時讓步神速,苦衷何在不言自白,國防命脈外倚的結果,除了軟弱還是軟弱。枝韌再談傲骨、身強且行四方。樣樣不行,只好充充錢奴,軍購弊端可說是弱國無法避免的宿命。自由中國的衰弱,起於知而不透。傑出的華人,何以功成不在中國街頭?一樣的自由,外邦有几淨街窗,而寶島卻垃圾盈國。人人差不多,事事窮蹉跎。科學的中國,得從嘴角移往「心口」,擠撥手肘,從頭做一做:所有聽說的「翻譯小說」。
任何觀察,由於官感角度不同以及距離的差異,結論難免分歧。而觀察後所下的假設,又是主觀經驗累積下的鴻爪。於是經由小心的實驗來驗是非評對錯,造就了科學無往不利的火候。所謂實驗,本質上和人類嘗試錯誤的學習行為相通,在不斷失敗的經驗中,尋找出問題的關鍵所在,知的門徑就在「觀察-- 假設--求証」往覆循環下漸次的開啟了。
過去國人有個很不好的習慣,那就是喜歡用黃帝陵來祭百家魂,也就是太愛用舊桂冠來點龍燈。遇事還弄不清楚究竟,就想用一些自己也並不明瞭的戲碼來加官;既然不清不楚,事後當然糊里糊塗,驗證的事也就不必談了,還可落個為學不求甚解的「美名」。以近來(廢國大前之未代修憲議期)引起政壇爭議的總統制、內閣制為例,一般市井小民不知所以也就罷了,而多數大學畢業生,有幾個肯動手去查證兩者的源流與差異呢?
一般熟知的內閣制國家,都以保留帝制時代的皇室,或以名義上的虛位總統為掛名元首,而實際以內閣首相或總理為施政主軸。總統制則以獨裁國家為大宗,民主先進國家中僅僅剛剛出糗(小布希當選時之計票風波)的美國一例而已。事實上現行憲法並不是中華民國第一部憲法,開國以來至少有民國元年的臨時約法,民國二年的憲法草案,民國十二年憲法,民國十四年憲法草案等均是以參、眾兩院制為國會。現行憲法是民國廿五年五五憲草的變調版,其中還有不少意見來自代表對岸利益的所謂民主同盟成員。稍有憲法常識者,都知道無論孫科主持研擬的五五憲草,或現行憲法原版都是孫文參酌美國體制變形而來,其中國民大會即是美國選舉人團常設化的變形。但經過各黨派政治協商會議所謂十二項五五憲草修改原則(參與協商的中共及民盟代表,後來均反對召開制憲國民大會),之後實際制憲時均以民社黨領袖張君勱為主導,而使民國三十六年施行之憲法略為轉向內閣制(如行政院長之副署權)傾斜。這些隨手可得的常識型資料,又有幾個人肯動手去查一查呢?執政者目無法紀,執法時只講利於自己的部份,不合己意不符己利就假民意肆意修憲,把憲法修成四不像。憲法第一條開宗明義寫道:中華民國基於三民主義,若不去了解五權與三權分立的差異,孫文原始設計有何用意,就隨意刪刪改改,簡直就是胡搞瞎搞。群魔亂舞人們卻無動於衷,原因恐怕是人們對民主根本就是百分百的白痴〔既吝於觀察,當然談不上求證了〕,廢掉國民大會,完全沒有體制內正規制衡機制的獨大總統,根本就是帝王制。除了罷免,誰都對總統沒轍,而罷免又牽涉到政客間錯綜複雜的利益糾葛,輸家依舊是這一群看似「無辜」的「死老百姓」。大家若是選擇繼續「裝傻」下去,繼續事不關己,社會成本必定越來越高,當然還是得繼續由「死老百姓」負責買單了。
中國人遇事不重求証的態度,造就了幾千年來多少殘破的「磚」家牌坊。而到了今天,還有許多驢頭視科學、民主為「西學」,旦旦以中、西學論優劣。半點沒有「知識學問共血緣、思辯想法無國籍」的基本概念,什麼「中學為體、西學為用」,抑或全盤西化,說穿了都是「知」體不全症所造成的異說。任何想法、學說可以由某人啟始,但這種想法、學說並不會因此專屬於於他,只要你掌握了其中精髓,那麼它就任你驅奪。學思本無中、西,我們儘可將老、莊、孔、孟一起下鍋,天主、佛佗併隨阿拉上桌,希臘、羅馬跺跺沙拉,東方、西方燉個全新清湯。
以糾纏國人數十年的升學聯考例,國人向來以為聯考是公平的,但社會科學相關研究上早就指出:父母的收入與關心程度會直接影響到孩子的學習環境,尤其高學歷、高收入者的子女更是佔儘便宜。雖然窮人家的小孩在現今社會仍然有出頭機會,但立足點並未真正平等卻是不爭事實。若是大學聯招機構肯誠實公佈:每年錄取學生中應屆生與重考生比率,那麼人們會更驚訝往年的失敗者如何擠壓應屆「優秀生」的「存活」空間了!台大醫科是重考生天下,人們早有所聞。聯考實際上是一場不公平競爭,很多人到現在並不知情呢!就像過去政府不管金融業怎麼胡搞瞎搞,銀行絕不能倒的神話,是用什麼法子死撐住場面呢?倒楣的永遠是被迫接下爛攤子底公營行庫,不,應該是它們無知的股東與廣大存戶們。這些被別人坑掉的錢,經由接手行庫的「營業損失」,再轉嫁給股東與廣大存戶們共同承擔。這類不公平遊戲,卻在當政者為了維護自己的執政業績心態下,不顧公平正義原則一再橫行。可憐的是,實質受害的存款戶們不但一無所知,還有不少人很感謝政府「穩定」金融的動作呢!與此有異曲同工之妙的,就是四大基金及國安基金「穩定」股市的不當干涉動作。反正損失最後是由國家預算(終將轉嫁給全民)及四大基金背後廣大的客戶們來概括承受。〔註:2003年金融重建基金規模一度加碼喊價至兆元行情,雖然經在野陣營減至六千多億元仍是不折不扣的財政黑洞!〕
張忠謀前些時候(2000年)曾公開說道:『台灣股市不入流』,說得太客氣了,以目前交易型態來看,台灣股市只是個用謠言跟資金炒作的公眾賭場。人們一心想要賺錢,卻忘了問問到底賺了誰的錢?你每個月可以替老闆生產一些賣錢的「道具」,所以老闆才會付錢購買你的生產力。股票依經濟學原理應合理反應上市公司的產值,你看上它獲利潛力(股利,發展潛力...),所以才會付錢購買。但台灣人誰去在意股利,大家進行的是一場誰是傻瓜的經濟水球遊戲;搶進搶出,就看誰反應遲鈍被潑了一身冷水,你能賺錢是因為有人賠掉老本。政府固定抽頭做莊,資金緩緩失血,台灣人除了套牢族,平常人誰會長期持有股票?人人想要一夜致富,卻忘了問問自己,憑什麼本領致富!鴻源的三分利刃教訓不了大家,報章上刮不完的騙子擋不住傻瓜,提籃買菜的跟賣菜的媽媽一起討論股價。傻瓜不滅、股票不死。騙「肖」家族又在訓誡大家:信錢者得永生。那當然是我永生,你沉淪囉!
再以也是一直風雨不斷的國民教育問題與高中入學方式為例,主事者一秉過去政府粗暴的決策模式,總是先有結論,再假改革之名,老想要基層單位噤聲吞下。一波又一波的「改革」,從布衣求學時代就有不少「實驗」教材,到了今天還不改惡習,老是拿別人的孩子當實驗對象。前些時候報端有一則報導說:有個媽媽多年以來以關愛孩子為名,帶著孩子四處治病,結果竟然是母親自己有精神疾病,卻害苦了沒病的孩子。國內教育政策,恐怕很多地方也是這樣,有問題的是教育當局,最該改的人偏偏想盡辦法叫別人要改。要命的改革者之所以看不到自己的毛病,是因為行事不講科學方法,只是一味以意識型態掛帥,在價值觀上玩弄兩面手法。
最顯著的例子,就是國中的編班方式。教育,一直以來就是人們用來推卸責任的終極擋箭牌,把國中教育問題推給能力分班,似乎一直被很多人認為言之成理。但事實上,教育統計學早就有許多工具可以用來客觀評估:不同編班方式對學生學習效果、行為發展以及人格成長的影響。教育當局不乏教育統計學人材,但面對各種爭議時,卻拿不出有力的科學証據,是理論只能在書中存活?還是不敢面對事實真相的考驗呢?當教育主管一口咬定編班方式是造成國教偏頗的主因,是否想過以單因子變異數分析的方法,對國民中學進行抽樣分析,如果有人宣稱所謂「常態」編班〔正確名稱是平均能力分班〕有利於學生整體發展,那麼就得拿出科學上的事實,來証明此種論點。何況非常明顯的:因材施教與完全不講章法的混雜式編班〔被冒稱為「常態」編班〕有根本上的衝突存在。走不出無意義的意識型態爭辯糾葛,不肯好好運用科學方法解決各種看法上的歧異。國內教育,總是在假先知引領下,政策反反覆覆,行來一路顛簸不斷。布衣曾以「九年惡夢應未遠」一文與冥頑不靈的教育當局多次交鋒,也曾直接函文總統府痛批不當措施,奈何不在其位;雖然後來不少教育政策也在「文中預知後果」下轉向〔五分制改為九分制、自學方案停辦.. ..〕,但總是耗費不少國家資源。若主政當局,不改傳統思維模式,不曉得在資訊時代善用各項資料進行客觀的科學分析,荒腔走板的場面保證會層出不窮。
中國人的心眼常常看不到別人的長處,於是自己不熟悉的事物,總是假懷疑之名來排斥;等到報章媒體大肆渲染後,就找個最流行的講法照單全收。所以中國社會很流行一句話:『就算人人都錯,跟著大家走準沒有錯。』,這是一個不懂得觀察、隨便假設又不知求証的社會,自我欺騙底遁詞。在我們對週遭事物下了判斷之後,基本上已經作了某種程度的假設,必須有進一步的求證功夫,以避免錯誤經驗的遲誤。這個階段講究懷疑的精神,但是懷疑是針對每一個細節而言,旨在戒慎持之,可以藉此防止舊有思考模式的匡限。所以,懷疑是從自己開始,必須先對自己有所檢視;而且懷疑不等於排斥,所以帶著既定角度的狐疑,並無助於疑慮的釐清。簡單的講,懷疑必須是全面的,舉凡正反明暗、古星今月,概需以無執無著的態度,藉事實來驗證。就如法官斷案一樣,必須尋找一切正面與反面資訊;可不能討厭的就專找反面,喜歡的只看正面〔現在核四正反雙方,似乎就是如此〕。而科學上,最常運用的就是經由實驗,來達成假設到求證之間的循環往復。實驗的結果,常常是失敗的。於是從頭再作觀察,重新檢視原來假設的缺口,彌補一番,設下新的行頭,又步上實驗的關口。失敗了,就重新來過;不斷的嘗試,可以使你我漸漸登上知的山頭。這種在嘗試中求知的方式,布衣稱之為:行中求知。
由於觀察角度的不同,難免產生誤判的假設,加上舊有經驗的拖累,種種荒謬因而孳生。假如僅憑浮面印象從事讚成或反對意見,即使尋得千百條理由來加強自我的立場,對於解決爭議是毫無幫助的。所有的爭議一直停留在各自假設的階段,卻都不願運用各種資源從事驗證的工作,只想勝利不管真理,使得中國人遇事就只好拿見仁見智來塘塞。話,是越說越多,問題,也越來越棘手,人人打高空,「空難」當然特別多。「只知坐而言,不知起而行」在中國喊了多少年,到今天還是喊個不停。假如遇事不能夠採行科學上的求證觀念,把求證漸漸形成一種生活習慣,起而行在中國人的世界終舊是舌上城郭。
中國人的天空,實驗的機會本來就不太多;卻有很多人把它當成做做看再說,既不知善用各項資訊進行觀察與假設,實驗中更缺乏變量控制與結果分析。於是你常常可以在大學實驗室發現學生們正忙著修正數據,以符合定理的要求。哀哉自由中國,基礎科學的落後,重工業的顛簸,不正是實驗精神貧乏的後果嗎?人人道聽塗說的社會,專家當然特別多。只是國內專家,十句話有九句話是「胡說」,倒不見得說錯了,只不過是句句沒有求證後的把握。這是說自由中國最多的就是「轉一手」專家,轉來轉去的結果,轉出思考模糊,與一堆制度的缺失。修憲時只強調美國任命國務卿無需國會同意,卻故意略過十四位內閣閣員都要通過國會關卡,這就是國內專家本色:永遠懂得如何揣摩上意,如何曲意逢迎。從前羅家倫說中國人不思不考,遇事照單全收;實際上,中國人對陌生的事物,先是疑神疑鬼地完全排拒,熟悉之後,卻是敬如鬼神般全盤接受。「混沌、散漫、完全接受與缺乏訓練」的思想究竟是什麼?簡單的說就是少了懷疑與求證觀念的科學式思考。國人只懷疑別人不懷疑自己,求證旨在找出別人的毛病,不在尋求事實真相,更不會檢討自我缺失。這種態度連「思考」都不夠格,更別奢談「獨立」思考判斷了。我們不妨把腦中各種想法與觀念,逐句條列出來,然後仔細想想:其中有幾句你曾經認真思考過?而又有多少是你曾經驗證過的呢?假如答案多半否定,那麼就從懷疑自己開始,帶著求證精神走向行中求知的道路吧!
知雖然艱難,科學的求證精神使之行易。即使如此,我並不寄望你對「知難行易」已經沒有疑義;基本上,你不能經由字面上來了解它的要義,而必須透過己身的驗證來掌握。不過我還是想澄清一些「行難」的疑慮。行之難通常起於害怕的心理障礙,比如你遇到明知「應該」見義勇為的時候,心裡往往起了煎熬,究竟是有所為還是有所不為呢?我不想在「知」字面上再作辯解,不管你的「見義勇為」是腦中牢靠的伙伴或者只是意志上的屈從,你剎那間的猶豫必定是查察到:光是見義勇為還是行不通的。「行不通」的念頭是整個行為的困擾所在,因為沒有行得通的把握,所以才不敢放手去做。有句話說:『勇氣來自於對害怕的了解與包容』,了解、包容無寧是屬於知的範疇吧!假如你找到了絕對行得通的道理所在,還會有什麼怕不怕,難不難的問題呢!全知全能的XX何懼傻旦!只怕是知而不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