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鳳尾竹
文:天馬行空
( 1 )
我有個怪脾气,煩了,喜歡一個人;還不行,就亂跑,散心。
我有個朋友,叫重,住布魯塞爾。除了大我很多,快六十了,其他的跟我一樣。 2005 年的九月,我煩了,他煩很久了。
如果是一個煩,一個不那么煩,有時,就到不那么煩的那里走走;
都煩了?
不理他了,自己去米蘭。
重鬼叫,說也去。
那就約米蘭見面。
( 2 )
我煩,米蘭不煩,而且不是我要訂酒店,就能訂得到。
半天周折,還是托成員的福,在米蘭郊外一個叫 Mozate 小地方找到客房。
到 Malpensa 國際机場已經是晚上九點多。
租部車,自己開,把米蘭地區圖看了看,記住了要命的國道 4 ,到 8 ,到 9 。
然后是轉彎,再轉彎,再轉彎。。。
記不住,走一步,看一步,時間大把。
太悠哉游哉了,反复放 Wes 的 CD ,一路陶醉;
轉到快十一點了,驀然發現還不是目的地,而是進了一個 Ossona 的鎮。
有鬼。
問人。
說了半天,听懂了左右左直直,別的,都是問號。
意大利絕我?
抬頭一看,不是十五,也是差不多的月亮,偏西了;
云,在跑步,在忽悠我,暈。
再掃一眼,很近,燈火闌珊。
半圍起來的院子,空空的停車坪。
燈照著的牌子是中意兩文,中文說:鳳尾竹酒樓。
( 3 )
一路靠牆,是頂著二樓窗戶的,還算茂盛的鳳尾竹。
難怪。
一進,不妙。
燈火通明,就是沒有客人,顯然是餐館自己人在吃飯,滿了一個大圓桌。
一個老頭子馬上起身:朋友是來吃飯的?
找路的焦慮忘了一時的飢餓,現在,好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見了娘。
不好意思,我說。
沒事,沒事,來者是客,老頭子說,很客气,甚至有點親熱。
那好吧,就坐下去。
一個人給我菜單。
還沒看完,又一個人過來,說:晚了,別點了,我們自己做的還剩一些,你要? 給菜單的橫了說話的一眼。
低頭一看菜單的下面,的确這么寫:所有訂餐必須在 23 點以前。
他們吃的,鬼佬不懂,我還不懂,就是最好的。
我說:最好。
給菜單的就笑一笑,對說話的做了個鬼臉;
說話的也笑。
這個時候,我才發現,一個很好玩的發現:
給菜單的,后來知道是弟弟,叫林,笑起來一個酒窩,右邊;
說話的是姐姐,叫芬,笑起來也一個酒窩,左邊。
比目魚!我惊叫。
姐弟倆看來看去,然后,哈哈大笑。
這一哈哈,比目魚的形狀更加明顯。
天生的一對好姐弟。
一小瓶紅酒,几個地道菜,忘了迷路的事,忘了迷路的痛苦。
林陪我聊天。
青田的,跟姐姐一起來,十多年了。父母來的早,最早是父親,打江山的。
知道后漢的王莽,帶一批美人,來到青田,留下王莽墓。王莽選青田死,當然還有別的原因,不過山清水秀,是青田的寫照,真正好江南的縮影。
青田窮,石頭好,介乎玉和石之間。有人就雕刻,賣給洋人;洋人一看,嘆為觀止。一傳十,十傳百,青田人在國外就滿天飛了在歐洲勢力尤其大。
林告訴我,來這里的華人除非是探親的,訪友的,像我這樣神經病亂跑的,散心的,他們還不多見。
搞餐館的人三點鐘睡,忙碌一天,午夜吃是休閒的開始。一家人就圍著我,說東道西。
( 4 )
那個左酒窩?
人不在,聲音來了。
在吹曲子。那曲子我熟,叫做《月光下的鳳尾竹》。
真好听,我說。
那父親就搖頭:
這個死丫頭,走火入魔了。天天搞這個,這個怎么能吃飯喲。
林說:爸,別天天念經,姐姐不煩,我還煩呢,由她去。
由她去的當然是芬。
她靠著窗戶,對著大大的月光,就有那么几分月不醉人人自醉。
月光啊下面的鳳尾竹喲。。。
我跟著唱起來。
停了一下,也許是換口气,芬繼續吹她的。
我唱我的:輕柔啊美麗像綠色的霧喲。。。
曲子停了。
芬質問:我已經吹過去了,你會不會唱?
哈哈,說不上會,只是喜歡這歌。
那我吹的是什么?
葫蘆笙。
哪里的?
西雙版納的。
喔,還懂啊。
還算吧,我去過。
景洪?
還有 _ 海。
還有什么?
打洛。
這下,芬來勁了,放下葫蘆笙。
說說,你看見什么?
打洛江,鳳尾竹,原始森林,還有橡膠林。
好了,江湖暗語,接上了。
芬友好多了,開始侃侃而談。
几年前,上大學三年級,獨自一個去國內旅游,就到了西雙版納。
听見《月光下的鳳尾竹》,再听,再听,怎么听,怎么喜歡。
干脆住下來,拜師,學葫蘆笙,免費跟隊演奏;一口气吹到意大利,不上學了。 來米蘭干嘛?芬問。
當然是煩了,散心呀。不過,我不說這個。
怕對不起月亮,對不起因為芬。
她漂亮?
很丰滿,水汪汪的,短頭發,想突出單酒窩?說不出來。
不是裝,不過,為什么不可以選擇。所以我回答:
達芬奇《最后的晚餐》, La Scala 歌劇院,浪漫主義鼻祖 Manzoni ,米蘭我能不來?
喔,喔,喔,原來是個才子。。。芬說,一點贊許,一點調侃。
管我是什么,她高興就好。
她還真的高興了,邀請我唱,她來吹。
。。。
竹樓里的好姑娘
光彩奪目像夜明珠听啊
多少深情的葫蘆笙
對你傾訴著心中的愛慕
。。。
風,起來了。
月光如水,現在有了漣漪;
鳳尾竹,像湖邊的蘆葦,隨風隨水,現在,隨月隨歌,搖曳著。
( 5 )
第二天,去接重。
重是音樂家,曾經是《敦煌飛天》大型歌舞的制作組成員。
移民比利時,拖家帶口,開了餐館。
天天算賬,沒有創造;可是一籮筐激情,就跟老婆吵。
好几年了,跟我說:給我一組詞呀,有了詞,我就可以創造音樂了。
好几年了,一直推脫,因為我的法文不夠寫歌詞,而中文停很久了。
不寫詞,不創作音樂,不表明,而且更加說明我們之間的天涯淪落,惺惺相惜。 有一天,在他家喝酒。
他已經成人的儿子,也是學音樂的,跟我發牢騷,讓勸勸他父親,不要天天跟他媽吵,孩子听不過去;后來說急了,干脆說父親不像個父親。
也是喝多了,我把酒杯重重地甩到桌子上,嚇坏了這個他儿子;
再指著他的鼻子,罵:
等你成了音樂家,做了父親,經歷了你父親經歷的,再來跟我說話。
現在,米蘭,晚餐吃哪?
不要選擇,沒有選擇,就鳳尾竹。
月光,鳳尾竹,葫蘆笙,還有《月光下的鳳尾竹》?
重几乎不敢相信。
我點點頭。
亂跑除了好散心,還會帶來很多遭遇的,好的,不好的。
沉思一陣子,重對我說,其實更像自言自語:
《月光下的鳳尾竹》?
很好的一首歌。葫蘆笙沒錯,最好,可是。。。
去哪,他都帶最拿手,最鐘愛的嗩吶。
現在拿在手里,反复揣摩,端詳,好像跟一個老朋友商量什么。
二重奏?二重奏!
重大聲說。
葫蘆笙,嗩吶?沒有听說過,有這种搞法?我問。
重猶豫一下,然后,是堅定地點頭。
( 6 )
几乎是帶著期望,十一點訂餐,吃到十二點,吃到芬拿出家伙,吹她的曲子。
見到我,算朋友了;
見到重,像見到老朋友。就問認不認識她的師傅。
重很認真,點遍他認識的云南音樂家,偏偏沒有一個跟芬的師傅挂鉤。
沒有關系,月亮大,鳳尾竹是她家的。
重要來歌譜,一大張鋪桌子的紙,拿起鉛筆,龍飛鳳舞。
看客今夜還有林,比目魚還真的是成雙的好。
他問我能不能看懂。
我懂五線譜。也看懂了重想插進嗩吶的地方。
為什么呢,要達到什么效果?那個我不懂。
听了再說。我對林說。
林,顯然,比我還要有期待,有熱望。
他大概期望,這個比目魚的姐姐要是真的搞點名堂出來,哇,多好。
芬完全沉浸其中,一會儿吹吹葫蘆笙,一會儿想想。
重一會儿跟芬對著來,一會儿修改;
再來,再修改。
我建議他們到院子去練,陪著鳳尾竹,淋著月光,實地。
林說不行,意大利不成,午夜過了,不答應的。只能屋里來。
搞到兩點,輪廓成了。
重給芬一個眼色;
芬,深深呼吸一口,入門了。
月光啊下面的鳳尾竹喲
這個時候,嗩吶起來了。
我听過《百鳥朝鳳》,知道那里用嗩吶好。嘰嘰喳喳,一鳴惊人,一鳴沖天。 可是,現在,鳳尾竹?
這里更有迎刃而解的破竹之勢。
輕柔啊美麗像綠色的霧喲
嗩吶又來了。
那本來就不胜負荷的鳳尾竹,跟霧一般迷蒙,輕軟的綠,被嗩吶踏雪而過,道道深痕,道道血印。
哎金孔雀般的好姑娘
為什么不打開哎你的窗戶
嗩吶再次到來。
梆梆作響,不是打開,而是劈開那傣族實木做的窗門。
林會意地看著我,我點頭。
雖然只有兩名听眾,但是,兩名都被打動了。
這已經是打動人心的配合,二重。
這首纏綿,婉轉的歌,成了完整的,動人的合奏。
第二夜,第三夜,第四夜,這首合奏完整了。
月亮缺了,下了;
我們的心,散了;我的,重的,芬的,甚至芬的兄弟林和芬的父母。
( 7 )
日子就這么過著,煩的,不煩的,就到了 2006 。
這一年有兩件事跟我相干。
第一件,從很多年前起,雷打不動,就是每年二月阿姆斯特丹舉辦的‘喜馬拉雅電影節’;
另一件,是歐洲最大的集市,也在阿市附近,叫 Black Market ,建了中國城,也是二月剪彩竣工。
電影節的主持人跟我熟,總要問:推荐,推荐,還有什么新的?
今年嗎?真的有,《月光下的鳳尾竹》,第一次,葫蘆笙和嗩吶二重奏。
跟喜馬拉雅有關嗎?
直接的,沒有。不過,什么是喜馬拉雅?
不就是地道的,民俗的,遠東的,神秘的,歐洲人解不開,卻一直想解開的東西?
主持人就同意了。
發了邀請。
中國城開張,少不了中國特色的,要吸引客人,要門庭若市的才好呀。
我說,《月光下的鳳尾竹》。
他們說,是呀。
邀請也發出去了。
( 8 )
晚上八點,音樂會在新開的中國城大廳拉開了序幕。
几個民樂合奏,獨奏,二胡,瑤琴,駝鈴,敲鑼打鼓的,當然,怕歐洲人受不了,也有鋼琴。
那演出的,演唱的,涂脂抹粉,花花悄悄的;
服裝無非是傳統的,洋人也熟悉了的唐人服,又是絲,又是綢,寬大,飄逸,古風,怪風一掃阿城;
掌聲,贊嘆聲,不絕于耳。
后面的就是新編的二重奏,《月光下的鳳尾竹》。
林自費跟過來,就坐在我旁邊,緊張兮兮的。
往死里拍他的肩旁,我叫他對姐姐有信心。
其實,我自己哪里有?
從來沒有听過這首歌用葫蘆笙跟嗩吶演出。
我認為好,觀眾呢?他們才是最后的裁判。
舞台變了,燈光暗了,背景出來了,就是月光和鳳尾竹。
漸漸的,聚光燈照到了重,照到了芬。
重的臉色本來凝重,現在像銅像一樣凝重;
芬的短發,水汪汪的臉跟燈光成了月亮的反彈。
沒有鋼琴,什么都沒有,就是二重奏,直直的。
習慣性的,芬深深呼吸了,像神殿禱告一樣,拿起葫蘆笙,那打了中國結的紅系似乎永遠在空气里顫抖,搖曳。
月光啊下面的鳳尾竹喲
重來了,嗩吶。
輕柔啊美麗像綠色的霧喲
重又來,嗩吶。
。。。
竹樓里的好姑娘。。。
不對了。
先是刺眼的閃光,相机的,手机的,攪亂了月光的背景。
跟著,一個華人少年吹出刺耳的口哨;
跟著,指指點點,七嘴八舌,跟菜市場一樣。
跟著。。。
林那一直挂著的酒窩沒有了。
芬那一直挂著的酒窩沒有了。
重的臉,更加,最為凝重。
口哨聲此起彼伏,不光是菜市場,還是個正在打群架的菜市場了。
。。。
二重奏完了,也有掌聲。
可是,芬的臉,蒼白。
送我去飛机場,她說。
后天的電影節呀,我提醒,那才是正場,大場。
飛机場。芬重复著。
可后天。。。
飛机場!
( 9 )
二月的阿市,很冷。沒有雪,但是更冷。
沒有答應,芬就不肯上車。
好吧,我說。
不是去飛机場。
送到飯店。
林和重下了,芬抬頭問:飛机場?
先下來,我們好好說,好嗎?我說。
芬下來了,站著,對著我。
看了半天,那不悅的眼神,在加溫,加溫,終于成了憤怒的火焰。
你說的,很好,這里的華僑很好,很有素質,一定欣賞,一定受歡迎?
她質問我。
沒錯呀。可是。。。
可是什么?是不是我還不夠丟人,不夠顯眼?
這是你叫我來的目的?
達到了?
快活了?
嗯?!
連珠炮對我開火了。
芬,你靜一靜,听我說。。。
夠了,飛机場。
重和林要過來,打了個手勢,讓他們別急,我能搞定。
為什么?
車庫的日光燈告訴我,我能。
我看見一顆淚,從右眼擠了出來。
擠,因為那么勉強,那么不情愿,然而,那么倔強,還是出來了,很完整的,很園的一顆。
我在等第二顆,那左邊的,那個有酒窩的一邊的。
這一顆,終于也出來了,同樣的完整,同樣的園,卻更加晶瑩,透徹。
接著,這兩顆淚顯然說好了,一起,開始運動,滾動,在她圓潤的,水汪汪的臉上留下一串淚痕;然后,無聲無息,消失了。。。
你知道法國鋼琴家布菲?
芬點頭。
在北京演奏,你知道發生什么?
芬搖頭。
他气的快哭了。
為什么?
燈光一暗,他的入門還沒有完,觀眾就開始瘋狂拍照,交頭接耳。
我繼續解釋。
今天,如果燈光暗的時候,沒有那個少年的口哨,沒有那么多的閃光,觀眾一定進入情景,而《月光下的鳳尾竹》也一定震撼。。。
破涕為笑,芬揩去了淚痕,留給我她那迷人的左酒窩。
( 10 )
二重奏排在不丹隊的后面。
不丹,這個國際地圖上找不到的王國,經常參加這個電影節;
而這次,演奏團里還有不丹美麗的公主。
這個叫賣,給人多少神奇的遐想和享受。
這個遐想和享受,也搞熱了大廳的气氛。
然后就是芬和重。
林,還是坐在我的旁邊;雙手緊緊的交叉著,好像一直在問自己:
姐姐今晚的命運如何?
放棄大學,苦練,精修葫蘆笙,几年的苦,期望,值得嗎?
馬上就有答案,給她一個肯定的,起碼值得安慰的吧?
他哪里是來欣賞,他是來受罪。
比目魚要比目,才能行走;
這對姐弟,唉。
厚厚的幕緩緩滑向兩邊;
燈光暗了,背景出來了,同樣的月亮,同樣的鳳尾竹,不過更大,更逼真。
芬長長吸了口气,神圣地拿起葫蘆笙,入門了。
。。。
月光啊下面的鳳尾竹喲
纏綿,沉悶,美得愁腸寸斷。
美得愁腸寸斷?
是的。
嗩吶起來了,一鳴惊人,迎刃而解,掀起了雄渾的破竹之勢。
那迂回不進的水,找到了突破口;
那凍僵的云,向無限突圍,飄逸;
那打不開的結,一下子打開了。
輕柔啊美麗像綠色的霧喲
更加纏綿,沉悶,更加美得愁腸寸斷。
嗩吶又來了。
亢奮而無情,血淋淋,踐踏著那本來就不胜負荷的鳳尾竹,那片觀感,感觀的綠色的霧,留下道道傷口,道道血痕。
哎金孔雀般的好姑娘
為什么不打開哎你的窗戶
嗩吶再次到來。
梆梆几聲,不是打開,而是劈開那傣族實木做的窗門,劈開那個千年,万年的遠東的,神秘的,不成文的,卻死死禁錮著億万顆愛心的死結。
。。。
一起啊走向那綠色的霧哎
嗩吶好像忘了,被遺忘了。
然而,沒有。
它來了,再次,最后一次。
還是梆梆的,不過,不再是高昂的,惊心的,無情的,破坏的,而是一聲緊密過一聲,柔韌兼帶豪放的,逛蕩的,快樂的,歡暢的,解脫了的,而且,帶著前面的一切,接著,領頭,沖破了一切,昂首而堅定的一鳴沖天。。。
容納三千人,坐無虛席的大廳,一起沉悶,一起哽咽,然后,一起解脫。
當二重奏快要剎尾的時候,觀眾明白了,理解了,起立,鼓掌。
沒有口哨,沒有閃光,完整的一個群体,跟音樂,跟葫蘆笙,跟嗩吶,跟重,跟芬,跟月光和鳳尾竹和這后面的纏綿和沉悶和解脫了的美成為了一体的群体,一個強大,可怕,戰無不胜,堅無不摧的群体,終于爆發出震耳的掌聲,掌聲,掌聲。。。
來不及卸妝,芬和重跑下來了,欣喜若狂。
死死抱著重,我感覺到他的凝重和他的輕盈,他的老成和他的年輕,一樣的銅像,此刻,沒有了半點凝重,而是,成了輕飄飄的風箏。
再過去,我抱著芬,感覺到她的心跳,煎熬的,刺激的,而終于解脫了的心跳。然后,林和芬相對看著。
然后,一起笑了,一個左,一個右的酒窩,朗朗地展開了。
然后,芬,哭了;
然后,那個比目魚,二十多歲的小伙子林,跟著哭了。
(07-02-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