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陣子囘台北探望母親，買了一本村上春樹的回憶錄。他小時候，家裏養了一隻小白貓。有一天，小白貓在他面前爬上院子裏的大樹。牠的動作機靈輕盈，好似在跟小朋友炫耀本事，很快就上了高聳雲霄的樹枝，消失在繁茂的枝葉當中。

突然，小朋友聽到貓咪在樹上喵喵叫，仔細一聽，牠在哀鳴；仔細一瞧，牠緊緊地抓著樹枝，非常害怕。原來貓咪知道如何爬上去，卻不知道如何下來。大人也沒有辦法，因爲沒有那麽高的梯子。貓咪不停地哀鳴，一直到天色漸漸暗下來，黑夜籠罩整個大地。

不曉得爲什麽，這個小故事一直環繞在我的心頭。

貓咪上得去，卻下不來（網絡圖片Canva）

離開台灣三十多年，周圍說同一語言的朋友，大部分來自海峽對岸，我輔導的對象也多是對岸的年輕學子。這些年輕人特別上進，讓我想起我的年代，也是懷著「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信念。有時我欣賞，有時我心疼，更多時候，我爲他們不平衡的追求而擔心。

看到別人位在高處，有些年輕人就心懷焦慮，不顧一切也要往上爬，「成爲人上人」幾乎是他們下意識的信念。然而，若忽視培養盛載高位所需要的格局、眼光、勇氣和胸襟，就算爬到高處，也無法安身立命。如同村上春樹説的，人以爲上去很難，其實下來更難。不上不下，特別難受。爲自己找到定位的人，令人羡慕。

記得到中東短訪難民時，我遇見一位韓國宣教士。他告訴我他的人生特別簡單，因爲「我不需要討好人，不需要爲自己證明什麽，我只要專心成爲上帝要我成爲的人。」他的眼光流露出爲上帝而活的簡單和自由。

這讓我想起有個人叫做保羅，他曾經這麽説：「我知道怎樣處卑賤，也知道怎樣處豐富，或飽足、或飢餓、或有餘、或缺乏，隨事隨在，我都得了秘訣。我靠著那加給我力量的，凡事都能作。」（注一）凡事都能作的意思不是說他是超人，而是說無論在什麼景況下，他因著上帝加給他的力量，可以隨遇而安，可以知足。

這種人心裏面有一片天空，藍得很美。

注一：出自聖經新約《腓立比書》四章12-13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