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期間，美國人都在自己的庭院張燈結彩，美輪美奐。孩子小時候，我們會在晚上開車到處逛逛，看到亮麗的佈置，車子裏面總會傳出驚呼讚嘆聲。

有時覺得，這也太不寫實了！耶穌降生的馬槽，有這麽美嗎？

裝飾美麗的馬槽讓我想起一段往事。好多年以前，有一對情侶來自海峽彼岸。一天，女孩很傷心地跟我說，她要分手。原來，交往都快要論到婚嫁，她才知道男孩子來自農村。不是農村不好，而是男孩子欺騙她，隱瞞她，她不能接受，以後怎能信任他呢？

後來，女孩嫁了另外一個人，有了孩子，很幸福。但是男孩去哪？我不知道。這些年來，我總會想到他落寞的神情。

男孩子的隱瞞，道出他内心最深的懼怕。他怕被拒絕，怕不被接納，怕被女孩看不起，怕被嘲笑。他的出身地點，成爲他内心的陰影。他不得不隱瞞以及裝飾他的「馬槽」！

網絡公衆圖片：慕里歐，牧羊人的敬拜，1650.

耶穌時代的馬槽，是餵食動物用的飼料箱，歷來人們視耶穌降生馬槽是卑微的記號。十七世紀慕里歐的名畫「牧羊人的敬拜」描繪出耶穌降生時的卑微氣氛（注一）。如同歷代名家，慕里歐也把嬰孩耶穌畫成光源：那光是真光，照亮一切生在世上的人（注二）。因嬰孩的光照，我們才得以看清環繞嬰孩的五個市井小民。

馬利亞是個農村姑娘，平凡、樸素、溫柔，她沉靜地注視嬰孩。藍色的衣袍代表純潔、虔誠，紅色代表母愛的熱情。背後的丈夫約瑟顯得穩重、可靠與忠心。

曠野裏的牧羊人得到天使的指示，前來朝拜耶穌。畫面中三個牧羊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最傳神的是那個老年牧羊人。他的衣衫襤褸破舊，脚底藏污納垢，臉上佈滿風霜，粗糙的雙手合十敬拜耶穌。他們的禮物很簡單，一頭羊羔，一隻鷄，一籃鷄蛋。能夠這樣表達他們的愛和虔誠，他們心滿意足。旁邊空出來的位置好似邀請我們一同來參與。

畫面左邊有一頭牛和一頭驢。歷代名畫的馬槽，根本沒有馬，原因是當時馬匹是用來供應羅馬軍官，老百姓的家還沒有資格養馬，生活最實際的需要反倒是牛和驢。「牛認識主人，驢認識主人的槽。（注三）」牛和驢彷彿是在向人發出邀請：你們也來認識這世界的主人吧！改變人類歷史的耶穌不選擇王宮、豪宅、高級酒店來降生，卻選擇降生於卑微的馬槽，真是讓人跌破眼鏡。

我之所以常常想到那個男孩，可能還有一個遺憾。我沒有把馬槽的故事説給男孩聼，如果男孩有了馬槽嬰孩做鼓勵，也許會比較坦然接納自己的出身。我們儘管平凡，仍舊獨特，每個人都可以找到自己的亮點。

注一：Bartolome Esteban Murillo，Adoration of the Shepherds，1650。畫家在1668又畫出同樣的主題的另外一幅，我個人偏好早期的這幅。

注二：聖經新約約翰福音第一章第九節。

注三：聖經舊約以賽亞書第一章第三節：牛認識主人，驢認識主人的槽，以色列卻不認識；我的民卻不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