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年前的大學時期，晚飯過後，學子們轉進台大旁新生南路一個小巷，要聽毓老講解四書五經，從中找到生命的答案。

毓老是清朝皇室後裔，愛新羅覺氏（注一），他的國學根底深厚。經過毓老的講解，先賢的睿智敲打我的靈魂。除了經書内容，印象最深刻，毓老總是諄諄叮囑：聖誕節不是十二月二十五日，聖誕節是九月二十八日。

毓老堅持，聖只有一位，就是至聖先師孔老夫子。孔老夫子的生日九二八，那天才是「聖」誕節。

毓老教導四書五經（相片出自維基百科，注一）

彼時我還不是信徒，十二月不過聖誕節，完全沒有問題。大四時，我同時修讀莎士比亞和聖經文學；十七世紀的英文欽定版聖經文采簡明樸實，頗負盛名，但我固執地認爲，哪裏比得上莎士比亞的豐富華麗？後來才明白，莎士比亞的作品有極多典故來自聖經，不明白聖經也很難完全理解莎士比亞。（注二）

等到負笈留美，南加州燦爛陽光的照耀下，人心不由自主地柔軟起來。學校附近住有一華人家庭，每個星期五晚上招待留學生吃晚飯。飯後會唱詩歌、讀聖經、探討人生。那會兒開始注意到，耶穌降生被定爲西元元年是歷史上的里程碑（注三）。身爲學生忙著準備課業，聖誕節總是匆匆一過，只用來補充睡眠。

後來我們舉家落脚在美國東岸，人們在白雪紛飛中慶祝聖誕節。基督徒們認爲，雖然聖經沒有明確記載耶穌基督哪一天降生，但拿一個日子來紀念，也頗具意義。

我翻開聖經，重溫這耳熟能詳的故事。也翻翻世界名畫，被這幅文藝復興晚期的作品給吸引住（The Adoration of the Child，巴洛奇  Frederico Barocci，1590）。畫面溫馨細膩，特別讓人心動。

The Adoration of the Child（Frederico Barocci，1590）

像其他描述耶穌降生的藝術品一樣，這裏的光源來自嬰兒耶穌的臉，是祂發出的光彩照亮馬利亞。被真光照耀的人，就不在黑暗裏。馬利亞跪在那裏，張開雙手，正屏氣凝神地敬拜上帝的兒子，從靈魂深處流露出敬虔的美。

藝術家總將馬利亞的衣袍畫成藍色和紅色，這會兒，藍色衣袍裹住嬰兒耶穌，祂正深情地看著馬利亞。聖經啓示，耶穌是上帝的兒子，甘心救贖人類，謙卑自己，成爲人的兒子。畫面上的祂是那麽柔弱、無助，是什麽樣子的謙卑胸懷，讓神願意成爲人，願意成爲必須倚靠母親的嬰孩？聖經的用詞是「道成肉身」。道成肉身揭開神愛世人的愛情篇章。

畫家又特別細心地畫出馬利亞在地上的影子，以及約瑟在門上的影子，光影交錯的畫面，非常豐富多樣。一旁的牛和驢，也定睛看這一切。門原本用來隔開兩個世界，但這時約瑟興奮地把門打開，手指指向耶穌，好似在説：「你們快來看，耶穌在裏面呢。」每逢聖誕節，許多人好像牧羊人站在門口，若是跨過門檻，就會看見耶穌臉上榮耀的光。我感覺自己聽到門裏面的召喚。

終於，聖誕節是哪一天，在我心中塵埃落定。那一年，我生平第一次在家佈置聖誕樹。雖然違背毓老的教導，但我沒有覺得對不起孔老夫子，因爲我仍舊不時翻翻孔孟老莊，從中吸取咱們們老祖宗的智慧。但我的確找著我生命的主宰，並歡喜慶祝祂的降生。

注一：毓老簡介和相片出自維基百科

https://zh.m.wikipedia.org/zh-hk/%E6%AF%93%E9%8B%86

注二：英皇欽定版聖經又稱詹姆士王譯本（英語：King James Version，縮寫為 KJV），是英格蘭國王詹姆斯一世下達命令翻譯的英文版本聖經，於1611年出版，是英語世界極受推崇的聖經譯本，影響日後的英語文學。莎士比亞的時期稍早，他引用的聖經應該是Pre-King James Bible。

注三：西元525年，基督教神學家狄奧尼修斯·伊希格斯（Dionysius Exiguus）建議將耶穌生年定為紀元元年，但後來的歷史學家發現他的計算可能有誤，耶穌並非出生於西元元年，可能在西元前四年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