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 12.21 刊於北美世界日報

歡迎到荷蘭

鎮上的報紙刊載一篇由Emily Pearl Kinsley所寫的短文。作者於文中以另一個角度來陳述她對生養一個先天性缺陷兒的看法體驗。譯文如下：

「計畫要生一個小孩，就如你籌畫著要去義大利度一個美好的假期。你忙著買許多旅遊指南，想著你將去羅馬競技場，去看米開郎基羅的大衛像，去水都威尼斯遊船。你甚至學會一些簡單有用的義大利會話用語，一切的策劃都讓你雀躍不已。

經過幾個月的準備，去義大利的日子終於來臨，於是，你準備好行囊出發。幾個小時之後，飛機終於抵達。

沒想到的是飛機空服員過來宣布：「歡迎到荷蘭！」

「荷蘭？！」妳說，「妳這是甚麼意思？我的目的地是義大利，怎麼會飛到荷蘭呢？我這輩子最大的夢想便是到義大利一遊，我人應已是在義大利才對啊！」

但是，航線已改，他們已經把妳送到荷蘭了，而且妳必須留下來！

還好的是，他們並沒有把妳送到一個可怕、噁心、骯髒，充滿瘟疫、飢荒和疾病的地方。荷蘭只是一個和義大利不大相同的國度而已。

是的，妳必須再出去購買不一樣的旅遊手冊，必須再開始學習另一種語言，去認識一些妳原先沒料到會碰到的人群。

荷蘭是不同的，它的生活步調比義大利緩慢些，當然也不似義大利浮華。不過，只要妳稍微停留一陣，讓妳自己喘好一口氣，放眼四周看看，妳會發現荷蘭有風車，荷蘭有鬱金香，荷蘭有畫家Rembrandts。

當然，妳認識的的許多人仍忙著往來義大利之間，而且向妳吹噓他們有著多麼難忘的時光。於是，妳的日子開始產生不平衡：『對啊！我應該也能像他們一樣去過義大利的，那是我原先的計畫啊！』

所以，妳心裡難過，而且，那種因為美夢已碎的遺憾所產生的痛苦，圍繞著妳的生活不去。

只是，好好想想吧！假如妳就這樣一輩子為妳不能去的義大利傷心，妳將永遠沒法敞開心胸地感受到：其實荷蘭也能是一個人事可愛、特殊，而且值得人去旅遊的地方啊！」

這篇短文給我很大的感動。相信Kinsley這種健康、勇敢又積極的態度，必定給予和她處於類似狀況的家庭，許多精神上的慰藉與鼓勵；甚至讓許多沒有個中體驗的人也能對一般人所謂的「缺陷」有一層新的認知與感受。其實，缺陷代表的不過是表面上的「不同」，並不等於怪異或悲劇，所以，當事者或是其家庭並不需要別人的同情或憐憫。他們最需要的是旁觀的人可以開放心胸或設身處地以正常自然的態度來對待他們。「偏見」、「無知」本身才是一種悲劇與醜陋。

好友安妮自小因為一場高燒導致小兒麻痺症，從此有一隻腳萎縮，行動稍有不便。但是，她卻是我見過最美麗、最健康的女孩。安妮聰明活潑、高雅大方、多才多藝，最重要的是，她自信開朗。當年一起上大學時，不管打球、有氧體操、跑步……，她樣樣參加。儘管一起運動時，她沒有一般人的靈活自如，但是安妮總是樂在其中。那張迎風、向陽清秀的臉龐，永遠抬得高高的。安妮是不同，因為她是大家公認集真善美一身的天使。

曾問過安妮的父母，怎樣教養出這麼優秀、出眾而且心裡沒有瑕疵的女兒？他們的回答是，安妮也許在腳的發育上和別人有一點不同，但是，他們從來不認為安妮有甚麼不如人的地方。也絕不會因為安妮腳的不便就特別地溺愛她，從小，他們除了盡量提供良好的學習環境讓安妮能好好地發揮她的潛力之外，最重要的是，他們確保安妮和家裡的的每一個小孩一般，由父母手足、親朋處得到的是豐豐盛盛的愛與支持。而正如安妮的兄姊一樣，安妮帶給全家的也只是數不盡的歡樂與驕傲。我想這就是所謂的「平常心」，是那完全的愛，讓安妮一家不論到義大利也好，轉個彎到荷蘭也沒關係，他們同樣地打開心門，面對及享受不同卻是依然值得人留戀的景致。

「歡迎到荷蘭」的觀念應該可以應用到生活各方面，人生的道路有順境也有逆流。心理不健全時，順境有時候也會讓自己搞砸；反之，若設法盡心力活出最大的意義來，即使處於逆流，也有可能反敗為勝。當瓶子只能半滿時，積極樂觀的人說：「瓶子已半滿」因而快樂滿足地享有受那已有的；消極悲觀的人卻說『「瓶子怎匯市半空？」從此以後，為那不能有的半瓶沮喪與不滿。

以前的一位鄰居帕斯格尼諾是一個義大利人，當年他還住在義大利時，和由美國返義的表妹相戀結婚。生下兩女之後，全家移民美國，孰料，不久，妻子便棄他們而去。他在美國得到的碩士學位，竟只能讓他斷斷續續地當代課老師捉襟見胙地撫育兩位稚女。儘管情況不是很理想，他每天仍然開心地生活，問他如何讓自己那麼處之泰然？他說：「日子雖然不是很寬裕，但也過得下去，便沒有甚麼好埋怨的了，況且，球往下掉碰到底時，總要再彈起來的，所以，我永遠有希望。現在若有不足，只不過讓我更堅強而已。」

凡事往往一念之間而已，焉能不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