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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9/09 10:42:29瀏覽376|回應0|推薦2 | |
1993 11.25刊於北美世界日報副刊 等待火鳥的降臨 居住在雪季頗長的新英格蘭,一想到冬天,有時總要幻想著要是能搬到四季如春的地方該有多好! 可是,一顆心往往在秋葉開始由綠轉黃、變紅成紫時,便完全軟化了。 望著一片片樹海先後妝上明黃、亮橙、燦紅、豔紫,像一隻隻的火鳥降臨,對英格蘭便有幾番不捨! 誰禁得住在望盡火鳥焚身後,還忍心轉身離去? 於是,怨言化成感情的執著,甚至,當眼前繁華過後,得為掃起滿地落葉而衣帶漸寬時,亦是無怨不悔。 當然,楓葉燃燒的季節,並不只屬於新英格蘭,只要溫度夠冷的地方,都有機會欣賞到大自然的饗宴。 來美國唸書時,住過密蘇里州,百年老屋樹前便有一棵楓樹,那棵大樹下曾留下我無數次倘佯的身影及仰頭的駐足。 可是,也許是大平原的地形,想看大規模的樹海換色時,那嫣紅、奼紫、橙朱……總是遠遠地鑲框在平原的底端,讓自己感覺像個局外人,是畫廊看畫。 而新英格蘭的秋就不一樣了。 因為夠寒,地形高低起伏,加上到處樹林濃密,天和地利配合之下,到了秋天,這兒居住的人們像掉落在一張張印象派的美麗圖畫中。 這兒的陽光又從不吝於徘徊,於是,色彩光影交錯之下,秋景是繽紛的燦爛,讓人置身畫中,不知天上或是人間。 秋日一到,新英格蘭便像一幅由中間向兩邊展軸的巨畫。 畫由中間打看時,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你。畫慢慢展開時,你的房子出現,而後就是五彩亮麗的樹海。 當畫一展再展,視線所及,樹海外仍是樹海。 你可以感覺到畫家就在身邊正慢慢地瀟灑婆娑地忽東倏西,由綠而黃而橙而紅地……加上層層顏彩。 是的,是莫內,是雷諾爾正拿著調色盤,盡其所能地在畫布上用各種暖色顏料點畫,他們正一筆一筆地捕捉大自然秋意的光影及媚色。 新英格蘭的秋是聖誕節繽紛燈飾的前序曲,而風騷不減。 便是在這個秋的季節裡,我們等到了火鳥的降臨。 每個葉片在冷冷的時空裡,羽化成一隻隻美麗熱情的火鳥,依次地將她們的生命,在短暫的時間內,奮不顧身浴火燃燒。 那一層層的紅橙黃綠紫:由淺入深,由淡而烈,化點成片,形成千萬個點的光輝。在其中,我們看見生命可以這樣地多采多姿而且壯烈。 燃燒的火鳥襯著靛藍的天空,在白晝裡,點化成彩虹的綺麗世界。 也因著火鳥的燃燒使我們在那繼之而來的長冬裡,能有溫暖美麗的回憶相伴。 在那些白色的日子裡,我們的心海有數不清、畫不盡的千萬光點和色調常相左右。 那火鳥浴血的轟轟烈烈在日子的消逝中永不褪色! 有一年,朋友們由南加州來訪,落地窗前,看著我們的後院說:「你們的院子真大,可惜沒牆,看起來沒邊沒界,好怪!」 我們怎能又怎需有牆!那樹海不就是我們的牆?何況,小屋怎能和大自然相爭,房子不過是樹的點綴而已,如何喧賓奪主! 隔一年,也有親戚從西岸來訪,享受過一頓豐盛的海鮮大餐後,走到我們的後院前說:「東北岸的景色實在無法和西南岸相比,樹太多太密了,好醜!不像我們那裡的棕櫚樹和大王椰,一棵棵站立得挺直整齊而且分得清清楚楚。」 她不知後院的樹,一棵棵緊緊相連,牽手連心,不畏辛苦地為我們夏天遮陽,冬天擋風,而且隨著四季不厭其煩地為我們換上不同的容顏及妝扮。 尤其是秋天的華麗盛妝,那真是美麗的極致! 我邀請他們秋天再來訪,看過新英格蘭秋天的人便知為何我們不需要牆,為甚麼濃密的樹別有韻味及人性。 定居在新英格蘭的原因,起先是因為先生在波士頓求學。 兩年下來,先生迷戀於波士頓的四季分明及文化的豐富,所以,畢業後便留下來就業而捨不得離去。 四季的遞嬗在波城是明顯的。 春天萬物在冰雪裡復甦,看春花由雪地裡竄出,看嫩芽在枯枝上冒頭,幾個月的寒冬便都值得;春天是我們對生命的希望。 夏天到時,綠樹成蔭,百花怒放,地上的花叢和樹上的花海爭奇鬥豔;夏天讓我們舒展活潑且源源不斷的生命力。 秋天來臨時,在火鳥燃燒的儀式中,藉著彩虹世界的形成,我們看到甚麼叫圓滿成熟,甚麼叫犧牲成全;秋日是生命渾圓的高潮,是慈母無怨無尤的光暉。 葉後之後,在白雪的覆蓋下,萬物歸於長冬原始的沈靜,但是,生命並沒有死去,而是不斷地孕育等待,準備隔年春天的再來;冬日的休息是為明年的新生走更遠的路。 在四季的輪替中,秋是讓我們最感動窩心的季節,它是四季的顛峰,而燃燒的火鳥更是我們生命裡永不熄滅的力量來源。她或許短暫,但帶來的震撼卻是豐富無比的。 所以,我們守在新英格蘭,窗旁捧著長篇小說,守著陽光守著冷,我們甘心等待,耐心地翹首等候那每一年秋日火鳥的再次來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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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