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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緒與意識的洶湧暗流――王文興《家變》
2006/10/30 22:34:39瀏覽4922|回應2|推薦18

前言
    《家變》以父親的出走,懸疑性的一日,靜悄悄的消失。給了讀者一個想要追索的念頭。文本以英文字母編號的豋報啟事,另一方面則用數字回憶范瞱和父母親的相處,以孩提、青少年和成年的三個階段,框架出「家」的定義轉移。兩個路向的書寫,串聯整篇故事。故事直到最後,我們才明白范父離家的真正原因。不堪兒子的虐待,只好離家出走,以求解脫。
    源生家庭的依附性和歸屬感,建立在血緣關係之上。在不懂任何現實社會的大環境之前,「家」是唯一的避風港。然而待明瞭了世界的現實,很多過去所依恃的真理,一一被打破,不再被奉為圭臬,知識和財富成了取而代之的真正王者。什麼是權力?當原有的父權光芒不再顯現,於是,主人翁范瞱開始用主宰家庭和支配家人,來表現權力慾望。這樣思想的形成,有什麼軌跡可循嗎?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思考模式?

一、父親形象的巨大與毀滅
    范曄的孩提時代,爸爸會認字、買他愛吃的香蕉給他、會吟詠詩歌、去法國留學過、 溫和和善,父親的形象永遠是巨大的,像一座屹立不搖的山。過去父子一起認著街道上的商店招牌。「父親溫敦煦融的笑著,他的小手舒憩適恬的臥在父親煖和的大手之中。」,很美好的親子相處。
    但隨著年歲的增長,在教育的洗禮之下,自我意識的確立,對於過去信奉為唯一真理的父權,在一瞬間徹底瓦解。幼年家庭的是充滿和樂幸福的圖像,則日趨模糊,因為在貧窮的摧殘之下,沒有什麼在值得在乎的,腐朽敗壞的內裡一層層被突顯,幽暗、寒愴、羞愧以及許多的謾罵,在小小的房子長年徘徊。
    當自我認知的價值體系確立的時候,范曄慢慢認清高漲權力的意識,知識與經濟成為主宰的力量和權力象徵。孩子所依靠的家,具有遮風閉雨的功能不再由父母親來賦予,他依靠著自身的努力就可以達到安定的功能。心靈的單純無法與現實的壓力對抗,唯有金錢可以改變現狀,掌握經濟大權等於掌控了家的一切。
    他在他的世界是自己自足的,任何外在的干擾對他來說都是一種傷害。親情因為血緣關係的確立,並且長期生活的習慣性,因而建立了黏附性,然而當家的概念被打破的時候,這一層關係就此形成割裂的狀態,斷成了兩半,一半屬於仰賴父母的童年,一半是有自我意識的另一個范曄。身上所流的血來自於父母,范瞱的大風耳、雪白的膚色來自父親,而小嘴和母親多麼相似。外貌如此,記憶的糾纏更是讓生命沒有絕對的割裂,不可能任意畫分成兩半;生命是綿延、交錯、複雜的。父親像是一個名詞,虛化在日常生活裡,既存在又不存在,「關之乎隔不久他應該再外去尋索他的父親的安排及計劃,這一個做兒子的他幾乎可以都說已經快要忘記了」,范曄慢慢淡忘了尋找父親這件事情。
 
二、預言或是詛咒的話語?
   「他奉養你?別作夢噢,幾個兒子真的奉養過父母親的?」「都一樣,這孩子必也是那種叛逆兒子。」「你注意他底相貌就是不孝的面象,我們這個兒子準扔棄父母的了,這是大逆、判統;棄扔父母底兒子!」年幼的范曄用仇視的神情望著父親預言的那張臉。
     究竟范瞱的行徑是預言還是詛咒的話語?青少年對父母親是有相當高的反叛意義,父母說東,孩子偏偏要做西。以為教育賦予我們知識,知識水準可以去輕視所有的一切,於是用睥睨的眼神觀看世界。哪個父母親不都希望孩子成為「讀書伯」?范曄的母親認為自家有讀書背景,因此要孩子不要和鄰人的小孩玩耍。由此小處即可以明白世俗認定--「讀書」和地位提昇有連帶關係。
「平常的時候,連正眼都不大曾瀏看他一眼,直以為他是根本不存在的」父親像是隱形人一樣,沒有任何的存在感。「但他對父親忽然離辭的原因殊覺費解。昨天在父親離走前他跟父親並無任何的爭吵。前天,他顧察,也無爭吵。(但他知道日常的冷寒足以趨追得他奔亡。)但導致突然行動的近因呢?是甚麼近因?」父親六十六歲的生日,卻因為范瞱打從心裡厭惡父親,直找父親麻煩,最後竟要他,湯不準喝,飯也不準吃,甚至把他趕下飯桌。范曄的情緒有如暗流一般,恣意流竄。父親的離家出走的推力,從日常生活中一點一滴的累積,然後就很自然地發生了。
范瞱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幼年,軟弱無力的他,依靠著父母害怕他們的死去。長大之後范曄只顧著自己的情緒,別人的思慮種種和他一點相關也沒有。「這所房子簡直是間地獄。沒有一天聽不爭吵的,沒有一天不受到他悲哀面容的影響。他是個大悲劇演員,免費請你看悲劇。」簡單來說,范曄是一個極為自私的人。
家的崩解與窮的罪惡,范曄壯大獨立的自我,父親的出走讓他和母親歡快的生活,他的臉紅光滿面,而母親的白髮卻有著健康氣徵。沒有人繼續在這屋子裡大呼小叫,過去父親像是一顆隨時讓范曄生氣的炸彈,少了這個惹人生氣的因子。「母親和兒子,相談甚為歡悅,他們幾乎簡直就可以說是頃刻間把他的父親的存在給一股腦兒忘記掉。」「家」僅有范曄和母親,彷彿像是一個更好的家庭組成。

三、成長的幻滅
    「他閉上眼瞼默想他什麼都可以失掉不在意,祇要這箇家尚在」幼年家的形象是不可破壞的,但他卻日益看到父母親的醜態,貪小便宜、欺負鄰人,他不屑地看待。
又有,范瞱上小學的第一日,老師在母親前是一個樣,在後頭又是一個樣。一個是向他「悅然投笑」的姨媽,另一個則是一邊扯著他的手腕,一邊對他吼叫著「可惡的鬼東西!」的老師。他吃驚著看著這判若兩人的女子。不就是這樣,幻滅其實很容易。
     再者,范瞱和哥哥一起去看戲的橋段,描寫到夏珮麗的美麗以及在戲劇表演中動人情節。「他已經,不可擺脫的:已愛著這女主角了」就在這一瞬間愛上女主角了,多麼美好的樣子。這一刻,范曄的心對此女子嚮往了起來,但畢竟演戲並非真正的面貌。幻想如此美好,但畢竟不敵現實的真實。夏珮麗下台之後,粗鄙的言語和擤鼻涕的骯髒行徑,都讓所有的美好破壞殆盡。
    「是頃他覺得剛才的愛已蹤痕都無,覺得髣彿和沒來看這個戲時一似,覺的混身負載很輕的走向家的道途。」思緒頓時抽離了,所有的愛戀像吹氣的鋁箔包,雙長一打,抽空,又回到原始的狀態。幻滅是毀壞的,然則也是成長的必經之路。經驗的新生和想像的毀滅,兩者不斷地消長,所形成的即是人的價值判斷。    
 
四、語言風格之必要?
   《家變》,在語言文字的使用上,非常具有實驗性質,不論是自創新的文字詞彙、重複文字、不合一般語序的使用方式,或者是文白夾雜,都是王文興所特立獨行的文字語法。當然,這樣的文章一出,引發的論辯的喧然大波。
 
王文興曾在單德興的採訪中,發表過下列一段話語:
     

單:「家變」和「背海的人」,有時同用一個字連續用上七八個、八九個。  
      一般讀者認為也許用一個就夠了;又,用七個跟用八個有什麼差別嗎?

 王:少一個都不可以。就像畫家,畫一棵樹,你問他少掉一張葉子可不可 
      以,他一定說不可以。我這麼寫,是跟剛才說的音調,還有跟眼睛的視覺 
      有關係。多數這種時候,是因為這一句需要某種rhythm(節奏),若不這
      麼寫,就會顯得……太arbitrary(武斷),恐怕你剛才說的,溝通有困難
      的情形,往往就是fighting against arbitrariness(對抗武斷)的現象。

又,歐陽子在《中外文學》中,〈論「家變」之結構形式與文字句法〉:
   

為什麼要選用這些怪異的助詞?除了標新立異外,是否還有其他的目的?我認為王文興意在訴諸視(經查證,原書漏印該字,但從上下文推斷,應該是「視」字)覺聽覺;也就是說,他企圖以異於尋常之字,刺激我們的眼睛,一旦受到刺激,聽覺也就銳利起來。……為了保持讀者視覺之新鮮,以延續聽覺之敏銳程度,王文興取用許多不同象形之字或符號,來表達同音之感嘆詞。

筆者尊重王文興先生的看法,但在筆者看來,文字是否要這樣使用,來表現節奏和視覺?提出這樣的疑問,在於我認同音調的效果,但是筆者以個人是讀者的身分看來,我並不感覺到這些文字視覺效果的功效,當然不明白所謂的王文興所認定的視覺感受是如何。假若是圖像詩那樣,那麼還可以感受到某整程度的視覺變化,然則在文字的鋪排上,似乎只能說是用語言讀出文字的時候,可以感受時間的延遲,像是一句話要多說個幾秒。總而言之,這樣的書寫方式,有些不必要,看起來不免覺得些許的矯情。 

   五、結語
《家變》包藏了人性的真實,顏元叔在〈苦讀細品談「家變」〉中:「『家變』給我的感受,就是一個「真」字。」范曄的成長和家人的相處鋪陳出父親離家的始末,人性的幽微思想,夾雜著鄙夷、憤怒和許多的不堪,都用短短的生活片段顯現出來。暫且將王文興自創的文字不談,這樣的故事所呈現的戲劇效果相當豐富,將一幕幕的場景連綴在一起,有如一部帶有懸疑效果的電影,滿吸引人閱讀。家變是不得不變的,當范曄以獨立的姿態凌駕父親的權威,用金錢奪取政權,雖然現實,但也無可奈何。就現代社會而言,這樣的故事不也正是活生生的社會寫真。還有「養兒防老」的念頭嗎?清醒一點,為自己多想一點比較實在。

 **圖片來自博客來網路書店,與我當時所閱讀之書封面不同**

( 創作文學賞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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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引用網址:https://classic-blog.udn.com/article/trackback.jsp?uid=asunny33&aid=516313

 回應文章

smilemoon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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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
2006/11/07 00:47
是功課 歡迎指教
那凝止的微笑 是閃亮歲月的燦爛

雪梨情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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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把功課貼上來嗎
2006/11/05 22:36
不錯喔
Good Night. And, Good Lu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