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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地山<春桃>中的權力關係研究
2006/12/02 00:41:29瀏覽13569|回應0|推薦11

【摘要】

<春桃>一文,描述劉春桃與李茂、劉向高三人間的情義糾葛。因為戰亂,春桃與李茂僅只是一夜夫妻,這一名份之外,沒有其他的,但是卻讓這樣的關係在春桃的心裡有了不一樣的感受。劉向高和春桃在戰亂中,共患難的工作夥伴,兩人同居,平靜地生活著。後來因故李茂殘廢流浪街頭,被春桃帶回,同一個屋簷下,基於有名無實的夫妻關係,春桃表現出對李茂的不離不棄,原因在於名份上的照顧義務。而向高對春桃是有愛情的成分,吃醋在所難免。這時,兩男一女的關係出現了緊張的局面,向高離家出走,李茂上吊,出現了短暫的衝突情形。以下將從三人的語言表述看出權力關係。

關鍵字:權力關係、父權思想、女性意志

一、前言:

因為戰亂,李茂和春桃只當了一夜夫妻就此分別,沒有下落四、五年。期間的這些日子,春桃和李茂同居,靠撿爛紙換取燈兒生活。春桃主外,李茂主內。一日春桃在街頭發現了殘廢斷腿的李茂,基於道義上的情感,把他帶回家裡。同一個屋簷下,兩男一女的三人相處,因為李茂的突然出現,出現了變化。向高離家出走,李茂上吊,經過短暫的波折,最終歸於平靜,三人願意一起生活,繼續往他們的人生前進。

春桃、李茂、向高三人的關係,影響了他們的權力位置,以下將釐出三人的角色關係的權力位置。

一、        權力位置

 ()春桃和向高的相處模式

在傳統的男女地位上,發言權掌握在男人的手裡,女人只有乖乖聽話的份,所有的事情都是男人站在主導位置,根本輪不到女人來說話。但是在<春桃>這一篇文章裡,隨處可見是春桃支配著屬於她的世界,任誰都沒有改變的權力。

傳統上的「男主內,女主外」,但是春桃卻在此扮演了外出的角色,而且是粗重的工作「她背上擔負得很重,甚至不能把腰挺直,只如駱駝一樣」,因為「主外」,相對來說佔有一種權力的支配性。

「無論冬夏,每天回家,她總得淨身洗臉。替她預備水底照例是向高。」

「她上了炕,把衣服脫光了,順手揪一張被單蓋著,躺在一邊。向高照例是給她按按背,捶捶腿。」

描寫向高服侍春桃的情形。這一些舉動,在傳統上是女人所做,在本文本中,角色卻是顛倒。「今晚咱們吃點好底,烙蔥花餅,贊成不贊成?若贊成,我就買蔥醬去。」當然準備晚餐也是由向高來處理。

「春桃要怎辦,十回有九回是遵從底。他自己也不明白這是什麼力量。在她背後,他想著這樣該做,那樣得照他底意思辦;可是一見了她,就像見了西太后似地,樣樣都要聽她底懿旨。」作者如實呈現出向高的心理狀態所反應的念頭。春桃擁有發言權,而向高則是處於弱勢的那一方。

()春桃、李茂、向高的三人世界

「一破曉,男女二人又像打食底老鴰,急飛出巢,各自辦各底事情去。」春桃整日在垃圾堆中搜尋爛紙,同時和一些打交道收爛紙,也用洋燈兒和人交換爛紙。而向高因為認識點字,可以將爛紙分類,將「畫片或某將軍、某總長寫底對聯、信劄之類」再轉手賣出,互助合作的關係。

原先春桃和李茂的相處,如同文本所言「他們同居這些年,生活狀態,若不配說像鴛鴦,便說像一對小家雀罷。」早晨各安其份地工作,傍晚回到兩人的小天地生活。雖然撿爛紙過日子的生活是在平常不過了,但是能和另一個人努力的生活,也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情。春桃和向高有互依互存的關係。春桃負責的是外出在垃圾堆撿拾廢紙,同時沿街嚷著:「爛字紙換取燈兒」,是扮演傳統上男人主外的角色。春桃擁有絕對的支配權,向高都得聽他的。「向高誠然念過一點書,含糊地瞭解些聖人底道理,除掉些少名分底觀念以外,他也和春桃一樣。但他底生活,從同居以後,完全靠著春桃。春桃底話,是從他耳朵進去底維他命,他得聽,因為于他有利。春桃教他不要嫉妒,他連嫉妒底種子也都毀掉。」原因無他,人與人的相處,很難有真正的對等,大多數的時候,都可以看見不平等的高下之分,至於這樣公不公平?當事人沒有意見,第三者多說什麼都是沒有必要。

李茂的突然出現,原本安靜的小天地像是丟下一塊石子的湖面,泛起了一點漣漪,出現了一些的不平靜。「一夜夫妻百日恩」的觀念,春桃基於道義,將成了殘廢的李茂帶回,這下子,一個是春桃的丈夫,一個是春桃的同居人,兩個男人見了面,可真是尷尬。就傳統父權的思想來說,妻子的地位永遠是次於丈夫的,但是在這裡,出現了一個這樣的情形。

春桃和李茂的對話。

「百日恩不百日恩我不知道……算百日恩,也過了好十幾個百日恩。四五年間,彼此不知下落……你若認我做媳婦,我不認你,打起官司,也未必是你贏。」

確實,有名無實的夫妻,算什麼樣的夫妻,況且還是只相處了一夜罷了!但是傳統的認定,夫妻就是夫妻,有了龍鳳帖就像是什麼護身符一樣的,夫妻關係成了不可抹煞的事實。

「這樣,人家會笑話我是個活王八。」李茂說。這是男人的自尊,也是男人在婚姻裡所受到的最大傷害,那就是自己的妻子和別人在一起,不用別人恥笑,自己就會感到羞愧。但是不曾有過真正婚姻生活的李茂,拿什麼來約束這一段「婚姻」?加上自己的殘疾,根本沒有能力去當所謂的一家之主。「好罷,春桃,你做主。你瞧我已經殘廢了,就使你願意跟我,我也養不活你。」李茂在無可奈何之下,只好做出這樣的決定。如此一來,從丈夫那高高在上的父權,一下子成了不敢吭聲的渺小位置了。

然而,在春桃背後,向高和李茂這兩個男人,跳不出傳統的父權思想,始終想要編派春桃的歸屬。支配女人是最容易表現男人的權力意志,李茂和向高兩人討論起要如何解決三人難解的關係。

「你們夫婦團圓,我當然得走開。」向高在不願意底情態底下說出這話。 

 

「不,我已經離開她很久,現在並且殘廢了,養不活她,也是白搭。你們同住這些年,何必拆?我可以到殘廢院去。聽說這裡有,有人情便可進去。」

「那可沒有這樣底道理。」向高說,「教我冒一個霸佔人家妻子底罪名,我可不願意。為你想,你也不願意你妻子跟別人住。」

「我寫一張休書給她,或寫一張契給你,兩樣都成。」李茂微笑誠意地說。兩個自私的男人,以自己的意志想要決定春桃的歸屬,然而春桃可不這樣乖乖就範,任人宰割。「哦,你們商量著怎樣處置我來!可是我不能由你們派。」「說來說去,還是那話。你們都別想著咱們是丈夫和媳婦,成不成?」當然事情並沒有解決,隨著向高離家出走,李茂上吊,出現了一些波折之後,兩個男人,還是在討論「名份」問題。

「我(按:李茂)已經同向哥說好了。他是戶主,我是同居。」 

(按:向高)說:「若是回到鄉下,他是戶主,我是同居。你是咱們底媳婦。」

 

後來三個人在春桃的提議下,一起幹活,一起談著生意經。對「名份」的問題,並沒有解決。不過可以得知,在三人的權力關係上,春桃的位置是最高的,其次是向高,而看來像是入侵者的李茂,則位居第三,這樣的位置關係,是從本中文所推之。

二、名份的存在與否

「名份」在傳統的思想裡,是一件很重要的價值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安排了期間的政治關係,不可逾越。「名不正,言不順」正是這樣的道理。沒有夫妻的名份,住在一起會讓人看笑話嗎?如果有名但無實,能算是夫妻嗎?

()春桃的名份觀念

「名份」究竟重不重要?春桃真的無視於「名份」的存在嗎?如果說不重要的話,那麼春桃的心裡何必一直在意著兩人曾經是夫妻關係,就是曾經的一個儀式,只有夫妻之名而無夫妻之實的關係,卻因為這樣引發李茂和向高似乎帶有醋意的短暫衝突。

也或許不僅只是因為一夜夫妻這樣表面的關係而已,還有春桃所堅持的情義,來自於父執輩的情感,讓春桃自認為應該幫忙,不能拋下殘廢的李茂。「我不能因為你殘廢就不要你,不過我也捨不得丟了他。大家住著,誰也別想誰是養活著誰,好不好?」 

如果春桃真的無視於「名份」,那麼讓向高叫她「媳婦」又何妨?但是春桃總對向高說:「別叫我媳婦,我說。」

筆者認為,「名份」對於春桃來說,不是不存在,但是她對名份的認定,和一般人有些許不同。例如:她可以接受「同居」,這對於當代的普世價值來說,似乎是不妥的。再來,她不想要成為向高真正的「媳婦」,因為在她的心目中,李茂是她的丈夫,縱然只有一夜的相處,還是一個不可改變的事實。就算她心裡認定並沒有夫妻之實,實際上她仍難以擺脫傳統的束縛。「不,誰底媳婦,我都不是。」雖說她仍然不畏世俗看她同居的眼光,但春桃試圖為自己找一個定位。不過「名份」問題根本無從解決,只能放著不管。

()李茂、向高的名份觀念

「二男一女同睡一鋪炕上定然不很順心」三個人的世界,該如何往下走?

春桃的心是交戰的,對李茂有道義的情,對向高有愛情的情,她兩者不想要放棄,但兩個男人,卻在此間進退不得。

春桃的兩個男人見了面。春桃對向高介紹李茂。「這是我原先底男人。」讓李茂認識向高,「這是我現在底夥計。」兩個男人見了,那種異樣的感受,油然而生。

就常理來說,李茂對春桃要有男女間的情愛,基本上是沒有,當然這個部分要撇開兩人之前的相處,就文本來說,我們不得而知。既然推測兩人之間的男女情愛是為乎其微的話,那麼李茂對於春桃的夫妻關係,不過是出自於男人的自尊,父權的主導觀念罷了!是的,沒錯!誰希望自己拜過堂的女人和別的男人同居,沒人想當「王八」不是嗎?

對李茂來說,他不想因為自己的丈夫之名,而遭受到自己女人和人同居而破壞,但是春桃和人同居是事實。「那麼,你現在還算是我底媳婦?」李茂的話語,突顯了想要掌握彼此的關係。

另一方面,向高對春桃,是有愛意的,他想要春桃成為他的媳婦,想要為春桃買頂帽子。「還是他好」的廣告,代表著向高對春桃的美好幻想。雖然春桃做的是粗重的工作,和他一起撿爛紙夥伴。春桃在向高的心目中是美麗的。向高那樣珍視春桃的心意,李茂不曾給予。

因為春桃總是不答應李茂的請求,要當他的媳婦,一日他說了這樣一句話:「看來,你還想著那李茂。」看似平淡,但怎麼說不是抱怨呢?如果沒有愛情存在,何須說這樣的話?

除了李茂的男性自尊之外,對於向高和李茂來說,剩下的就是「佔有」的問題了。男人可以接受自己擁有很多女人,但是絕對不會容忍自己的女人和別人共享,父權社會裡,總是這樣子。如果一個男人可以和別的男人分享自己的女人,除了不愛她之外,只是想玩玩而已,所以根本不在意。但是實際上有時候愛不愛倒是其次,「佔有」才是重點。就算不愛,可以佔有表現自己的能力,好好炫燿一番,這也是很多男人都會有的想法。

李茂不願意春桃和人同居,出自於人之常情,但是迫於自己殘廢事實的無奈,只好將春桃「賣」給向高。而向高又因為「教我冒一個霸佔人家妻子底罪名,我可不願意。」說這話,當然是基於禮教的約束,可想的是,向高巴不得春桃就是他的,只是他不能這樣光明正大表態,還是要做一下表面功夫。

兩個男人在「戶主」和「同居」的名份上難以自處,最後只好想出回鄉下李茂是戶主,向高是同居。而現狀向高是戶主,李茂則是同居。能說可笑嗎?這樣不過是最後的妥協結果,筆者猜想,父權思想沒有破除,這些戶主、同居的說法,不過是障眼法,只是表面上的和平,不可能是真正的認同。這麼說來,這樣的名份關係,是自欺欺人而已!

三、結語

春桃、李茂、向高的三人關係,在權力關係上,表面上看來,春桃居於上位,向高和李茂屬於被支配者。

春桃掌有主宰權,談起生意經春桃自有打算。「近來我常想著得多找一個人來幫忙,可巧茂哥來了。他不能走動,正好在家管管事,撿撿紙。你當跑外賣貨。我還是當撿貨底。咱們三人開公司。」春桃的內心盤算著生計,而兩個男人則計算著誰可以「佔有」。這樣的說法或許不很公平,但是弱勢的一方被支配的情形,往往只有任命的份,也是無可避免。但是女人弱勢的處境,真的可以完全擺脫嗎?這真是一個很值得思考的問題。

李茂、向高的父權思想,能抵擋春桃的女性意志嗎?春桃不怕別人說她和人同居「她底行為,沒人批評,也沒人過問;縱然有,也沒有切膚之痛。」,她的心願很小,只想過好自己的生活。

「以後不要再提這事罷。咱們三人就這樣活下去,不好嗎?」名份問題沒有解決,父權思想依舊存在的話,可以猜想,三個人和平相處的日子不會維持太久,這樣的推測是根據男人的普遍心理。春桃的女性意志有多少能力去面對傳統父權?這可以說是漫漫長路呀!本文可貴在春桃的意志,雖然她還是無法處理所以的名份問題,選擇性地避開,但是有這樣的想法,能夠不畏懼世俗的眼光,也足夠令人激賞的了!

【參考文獻】

1. 游喚、張鴻聲、徐華中編:《現代小說精讀》,(台北:五南,1998)

 

 

 

 

 

 

 

 

 

 

 

 

 

 

 

 

 

 

 

 

 

 

 

 

 

 

 

 

 

 

 

 

 

 

 

 

 

 

 

 

( 創作文學賞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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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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