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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1/08 01:06:02瀏覽4855|回應0|推薦10 | |
前言 黃春明的作品常常可見小人物的身影,看起來頗為貧困的生活,有點心酸的情緒,卻又不免爆出一些笑點,讓人不知道究竟該笑,還是該哭?不管是〈蘋果的滋味〉、〈兒子的大玩偶〉,還是筆者近期閱讀的〈癬〉,都有著如此相似的基調。 閱讀黃春明作品的時候,值得我們思考的是,文章所用歡笑和淚水所呈現的效果,是為了進行什麼樣的辨證嗎?在鮮明的反差裡,不論是貧富或是流淚和歡喜,我們都可見背後一種更深沉的張力,直接碰觸到我們的內心。 從故事裡的片段,就好像看到畫面的抓取,黃春明抓住人們細微的情感變化,讓讀者可以感覺到些許難以訴說的情緒。 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蘋果的滋味〉裡,小孩因為江阿發車禍,第一次進入醫院,那裡的一切,像是夢幻帝國一樣,感覺奇妙。孩子看見廁所裡的衛生紙,有如發現什麼樣的玩具一般,好奇極了。又在故事快結束的部分,一家人坐在白淨無暇的醫院裡,吃著價值四斤米的蘋果,那假假、泡泡的口感,像是少了什麼的滋味。當你擁有難以得當的事物的時候,內心是開心的嗎?是不是有一點飄飄然的感受?怎麼就得到了,真是奇怪。我們會問自己這樣的問題吧!是夢嗎? 〈兒子的大玩偶〉坤樹因為生計的關係,揹著廣告牌,不僅要當個走動的廣告人,還要在臉上畫上被人恥笑的小丑妝。孩子都是看到爸爸為了家計打拼而畫上小丑妝,所以在他的眼中,只認得這個模樣的爸爸。後來坤樹改騎牛車宣傳,所以不需要再上妝。可是孩子確認不出爸爸的原本樣子。後來「他走到阿珠的小梳妝台,坐下來,躊躇的打開抽屜,取出粉塊,深深的望著鏡子,慢慢的把臉塗抹起來。」妻子阿珠被這種舉動嚇壞了。坤樹用抑制的口吻,說出:「我要阿龍,認出我──」坤樹想用再次上妝,讓孩子知道自己是爸爸。很悲傷的感受,體現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很複雜不是嗎? 〈蘋果的滋味〉和〈兒子的大玩偶〉都翻拍成電影,我們更可以看到一些延伸出來的戲劇性。有興趣的讀者不妨找來看看,一探究竟。 〈癬〉這故事裡,筆者看見了一個關於男性自尊的話題。故事中的阿發家裡已經有好幾個孩子,但是在當時避孕觀念不普及之下,所以孩子只好一直生,也正因為如此,家計的負擔變得更為沉重。故事的某個橋段描寫到夫妻兩人有意親熱,卻因為怕又懷上孩子,兩人的內心起了一些掙扎。阿桂想到幸福家庭計畫設計協會的李小姐向他宣導的觀念,於是認識到「避孕」一詞,同時也思考到家中孩子已經很多了,會增加負擔種種問題。於是開口說了:「我去裝『樂普』好了。那位李小姐說裝了『樂普』隨我們怎麼來都可以。」這下子事情可不妙了,他想到他根本無法忍受裝「樂普」的過程,自己的妻子怎麼可以這樣讓人看光光。他也想到,要去裝就不要告訴他就好了呀!可是如果不告訴他,不就像是偷漢子。他不斷地想為自己找一個說辭,好為這樣的問題尋求一個出口。 故事出現了「癬」這個疾病,作者運用巧妙的手法,將阿發和阿桂兩人看待裝置避孕器這一件事情的尷尬點。當夫妻倆準備親熱的時候,卻發現了「癬」的存在,然後兩人便討論了起來。在偷聽父母親親熱的孩子,一聽到「癬」,卻不由自主地想起,身上的癬,同樣是那麼難受,於是伸出手指抓呀抓的。這一種疾病的出現和敘述,或許有意無意要突顯一個介於可說和不可說之間的隱喻。筆者感受到了一種掙扎的思緒,像言說與不可言說之間,拿以難捏。這之間的分際在哪裡?說了就壞事,不說又如坐針氈,可真是進退兩難。 二、反差力量所突顯的力道 生活的艱苦,有時候很多的無奈只能默默受,是為了家庭和生計,埋頭苦幹,也只得好好面對和接受。 〈兒子的大玩偶〉,坤樹為了家庭的犧牲,不在乎別人對他的看法,或者說他不得不面對的情境,例如,被取笑,和大伯起衝突,他都一一忍受,因為在他的心目中知道,妻子和他一樣要外出工作,幫人洗衣,同樣也是賺取辛苦錢,自己更是扮演家中主要供應者的角色,怎能不努力?當時肚子中的孩子,到底該不該生呢?也夠夫妻倆煩惱的了。在他辛勤地爭取工作機會,有了阿龍這個孩子,他的心更是有了一份責任感。 因為工作的關係,坤樹得「粉墨登場」。當爸爸的看到孩子笑了,筆者揣測應該有某種喜悅,但是卻面臨了孩子根本不認識「真實版」的父親,於是坤樹想拿起粉塊想在自己的臉上畫上妝容的時候,筆者的心中感覺到一陣心酸,那像是很深很深的沉痛的情緒,相當複雜無可言喻。好心酸喔!不是嗎? 黃春明作品所顯現得笑中帶淚或是淚中帶笑,都可以明白地感受到反差。但是除了看到反差的力量之外,筆者想提出另一個想法。 人有時候是很難面對自我的,我們都有人性幽暗的一面(那是可以不用明說的,每個人都會放在內心,不需要直接點破說明),不管是書寫者或閱讀者,我們都可以透過文章這個載體達到自我治療的效用。人有時候會有一些不可避免的難堪,不一定是壞事,可能是不好意思所造成的形象,也或者說這樣的情緒表現,有些奇異的感受。 〈蘋果的滋味〉中江阿發車禍,卻意外進入天堂般的醫院,得到了人三明治、牛奶、汽水和蘋果少見的食物,又加上格雷上校致贈的兩萬元慰問金,因禍得福的阿發感動涕零地說:「謝謝!謝謝!對不起,對不起,……。」這看起來不有這麼一點可笑嗎?哪有被害人反過頭向肇事者道謝的道理?但是文本突顯了這筆「意外之財」解決了困頓了家計,所以應該道謝才是,這算是江阿發心中特殊,但是又不知道應該如何表述的感受。 這個自我是不是有一點難堪?我們把自己置身在五、六○那個經濟困乏、物資不豐富的時代,我們是不是也會有這樣子的想法呢?這是歷史給予的人性反應,不該逃避,但是卻婉轉地面對,直到今天的讀者,依舊可以感受到時代性的氛圍。 三、結語: 站在現在的時間點上,我們回溯過往的歷史,從文本的語言風格和故事情境,我們掉落那未觸及的領地,感受不一樣的時代風尚。 五、六○的縱然是在經濟上那麼樣的匱乏,筆者從黃春明這三篇作品體會到一種黏密的家庭情感。就像西方人要結婚的時候,神父不都會問起:「不論貧病,你都願意守候某某某嗎?」這種真正可以落實,而不加懷疑的年代,對現在人而言,不很遙遠了不是嗎?有時候,筆者常在思考,這樣慌亂的時代,還有什麼值得我們信仰的?或許信仰自己是個不錯的選擇! 黃春明小說的故事性,可以跨越時代讓人能夠進入當年的情境,就算不曾生活在如此艱困的歲月,但是卻可以抓住讀者的共同心裡,是很好的作品。有興趣的讀者,從文本領略一下當年的困苦和艱辛,或許我們的生活會知足一點喔! ※參考文獻: 1.黃春明:〈蘋果的滋味〉 2.黃春明:《兒子的大玩偶》(台北:大林,1983) 3.黃春明:〈癬〉《中國現代文學大系》(小說,第三輯)(台北:巨人,19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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